“小心脚下!别滑倒!”
“再来个人!这边需要帮手!”
裹着湿漉漉醋布的身影在蛙群跳跃的间隙中穿梭,每一次切割,每一次拖拽,都带着与死亡赛跑的决绝。屋檐下,沾满泥污的麻袋越堆越高,如同一座在风雨中艰难垒起的小小堡垒。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小宝的脸色越来越白。那无声的意念传递,对年幼的他来说,是巨大的消耗。他小小的身体开始微微摇晃,搂着小凤的手臂也有些发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混合着雨水流下。他眼中那微弱的淡绿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随着他意念的减弱,蛙群的行动开始出现一丝混乱。几只边缘的毒箭蛙似乎脱离了引导,焦躁地在原地打转,不再专注于舔舐腐蚀粘液,甚至开始试探性地朝着村民的方向蹦跳了几下!
“呱!”一只毒箭蛙似乎被铁齿棍的摩擦声惊扰,猛地调转方向,背上的疙瘩骤然收缩,一道微不可查的灰绿色水线,如同毒箭般射向旁边一个正弯腰拖拽麻袋的村民!
“小心!”王胜男灵瞳捕捉到那细微的毒液轨迹,厉声尖叫!
那村民吓得魂飞魄散,想要躲避,脚下却一滑!
千钧一发之际!
“呜——!”一道金黄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屋檐下窜出!是球球!
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后腿猛地蹬地,在泥泞中划出一道泥线,精准无比地挡在了那村民身前!
“噗嗤!”那道细微的灰绿色毒液,正中球球毛茸茸的侧腹!
“球球!”小宝和小凤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想象中的惨状并未发生!只见球球被毒液击中的地方,金黄色的毛发迅速被腐蚀掉一小撮,露出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光膜!毒液接触光膜,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一小股青烟,光膜剧烈波动,颜色迅速黯淡下去,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裂!
“嗷呜!”球球吃痛地叫了一声,但并未倒下!它猛地扭头,冲着那只喷射毒液的毒箭蛙发出充满威胁的低吼,龇着还没长齐的小乳牙,背上的毛发都炸了起来!一股源自血脉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威压瞬间扩散!
那只毒箭蛙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呱”地一声怪叫,身体猛地僵直,然后“啪嗒”掉进泥水里,肚皮朝上,竟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直接晕死过去!周围几只蠢蠢欲动的毒箭蛙也瞬间缩回了脑袋,惊恐地跳开!
球球身上那层暗金色的光膜在抵挡住毒液后,也如同耗尽能量般迅速黯淡、消失。它侧腹被腐蚀掉毛的地方,皮肤红肿了一片,但并未溃烂!是之前吞食的那些蕴含微弱龙血的浆果!那丝微薄的血脉之力,在这危急关头,竟被动激发,形成了一层薄弱的防御,勉强抵挡住了足以致命的蛙毒!
“球球!”小宝看着球球受伤,一股难以言喻的焦急和愤怒猛地冲上心头!他眼中那原本即将熄灭的淡绿色光芒,骤然间如同被浇了油的火苗,猛地炽亮了一瞬!一股比之前清晰、稳定得多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骤然扫过整片蛙群!
混乱的蛙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毒箭蛙,无论大小,都齐刷刷地停止了动作,如同被无形的军令约束。紧接着,它们重新变得“有序”,更加专注地扑向那些被黑雨腐蚀的区域,疯狂舔舐、清理,甚至比之前更加高效!仿佛要将惊扰了“王”的过错弥补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屏障内死死压制心魔的林倾城,都忍不住朝球球的方向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惊异。
“好狗!”刘大反应过来,激动地吼了一声,“都别愣着!快割!趁着蛙群听话!快!”
抢收的节奏再次加快!蛙群高效地清理着腐蚀物,延缓着稻株的毁灭;村民们拼命地收割着宝贵的稻穗;球球则呲着牙,忍着痛,守在抢收队伍相对靠近屋檐的一侧,小小的身体紧绷着,警惕地扫视着蛙群,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慑性的呜咽,似乎在警告那些毒箭蛙:不准越界!
风雨如晦,雷电在厚重的云层后沉闷地滚动。冰冷的黑雨无情地冲刷着大地,试图抹去一切生机。然而,在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稻田里,却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生命抗争。
裹着醋布、如同怪异木乃伊般的村民,在跳跃的毒箭蛙群中奋力收割;一只受了伤却炸着毛、守护在旁的小狗;屋檐下堆叠起的、沾满泥污的麻袋;屏障内苦苦支撑、嘴角溢血的伟岸身影;以及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无声引导着蛙群的男孩…
绝望与希望,毁灭与新生,在这片小小的洼地稻田里,交织碰撞,谱写成一首震撼人心的、属于凡人与自然的生存战歌。
屋檐下,周福老汉一边手忙脚乱地帮着扎紧拖回来的麻袋口,一边用颤抖的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田里那令人心潮澎湃的景象。他粗糙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刚刚拖回来的一个麻袋底部。
麻袋浸透了醋液和雨水,冰冷湿滑。但在那湿漉漉的触感之外,周福老汉的手指却捻到了一层薄薄的、细腻的、带着奇异粘性的…粉末状东西?他下意识地捻了捻,又凑到被醋布包裹、只露出鼻孔的鼻子前,用力嗅了嗅。
没有粪肥的恶臭,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沼泽水汽和草木灰烬般的、极其微弱的土腥气?更让他瞳孔一缩的是,他手指捻过的地方,那被黑雨打湿、本该迅速开始锈蚀腐朽的麻袋纤维表面,腐蚀的迹象似乎…被这层薄薄的粉末粘液覆盖、隔绝了?腐蚀的速度,慢得几乎难以察觉!
“这…这是…”周福老汉猛地低头,看向麻袋底部。只见那里沾满了厚厚一层湿滑的、暗绿色的粘稠物,正是毒箭蛙在稻田里跳跃、舔舐时,从它们身上蹭落的蛙粪和粘液!
一个荒谬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老汉被风雨和绝望灌满的脑海!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田里那个在风雨中指挥若定、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纤细身影嘶喊出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
“叶…叶娘子!蛙!蛙粪!这蛙粪…能挡毒雨!它能挡毒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