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臭…烂…”他再次看向勺中污秽,眼神却不再有丝毫嫌弃,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洞悉,“…但烂到底…烂透了…烂出新东西…新东西…让新的苗…长得壮…”他猛地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浓雾,投向丁字柒叁号田的方向,投向那片死气沉沉、等待复苏的土地!
“死…不是尽头!”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分,带着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顿悟,在寂静而臭气熏天的粪池边显得格外清晰有力,“死…是…是换一种样子…活!旧的烂掉…新的才有力气长!力气…灵力…也是这样!流走了…不是没了…是…是去别的地方…转个圈…变成别的力气…再回来!”
这番在旁人听来颠三倒四、充满“傻气”和“污言秽语”的言论,却如同惊雷,在林倾城自己的心海中炸响!一个模糊却无比宏大的“循环”图景瞬间清晰!物质在分解与重组中循环!能量在消耗与转化中守恒!生与死并非对立,而是构成永恒循环不可或缺的两面!这个朴素的、从最污秽的粪肥中领悟的道理,其核心本质,竟与他曾经掌控的、浩瀚如星海的至高力量法则——“灵力流转与创生湮灭的永恒之环”——隐隐相通!
粪池边的几个农户早已目瞪口呆,如同看疯子一样看着林倾城。他们只听到一个傻子对着大粪胡言乱语,什么烂掉、力气、转圈…臭气熏天中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比喻。有人嗤笑出声,有人摇头叹息:“完了,这人不光傻,还疯了…被丁字柒叁那死地彻底逼疯了!”
林倾城却对他们的反应浑然不觉。他眼中的迷茫困惑如同晨雾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澄澈的明悟之光,虽然被“傻气”的表象所遮掩,却让他的整个气质都沉静深邃了几分。他不再凝视粪勺,而是动作沉稳地将那勺浓稠的底肥倒入桶中,接着又是一勺,直到两个粪桶都装满了沉甸甸、黑亮粘稠、散发着“生机”的混合物。
他挑起沉重的粪担,扁担在他宽阔的肩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迈开步伐,每一步依旧沉稳,但细心观察,会发现那步伐的节奏更加契合某种自然的韵律,仿佛踏着大地无声的呼吸。
当他挑着那两桶“生机之源”回到丁字柒叁号田时,叶梦情正带着小宝小凤,将那些上等灵肥小心地铺洒在开垦好的暗红土地上。刺鼻的粪肥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爸爸!好臭!”小宝立刻捏住了鼻子,小脸皱成了包子。
小凤也皱着小眉头,但还是懂事地没躲开。
叶梦情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倾城身上微妙的变化。他眼中的神采,似乎比离开时更加…通透?虽然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回来了?”她迎上去,准备帮忙卸桶。
林倾城却微微摇头,示意不用。他将粪担放下,走到那堆灵肥旁,又看了看自己挑回来的浓稠粪肥。然后,在叶梦情和小宝小凤惊讶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没有去找工具,而是直接伸出了那双刚刚草草包扎过、还渗着血丝的大手,猛地插入了那桶黑亮粘稠、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粪肥之中!
“傻儿!你干什么!”叶梦情惊呼出声。那粪肥再是“生机之源”,也蕴含着大量细菌和未腐熟的物质,他那双手伤口未愈,直接接触极其危险!
林倾城却恍若未闻。他的手臂肌肉贲张,在粘稠的粪肥中用力地搅拌起来!如同最原始的搅泥工!黑褐色的浆液顺着他粗壮的手臂流淌,浸透了包扎的布条,混着血水,看起来既恶心又震撼!
“爸爸!”小宝和小凤都吓呆了。
“让它们…‘熟’得快一点…”林倾城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双手在桶中大力地揉搓、翻搅,让上等的灵肥颗粒与粘稠的粪肥底料充分混合。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次搅动,都仿佛在引导着桶内物质的碰撞与融合。在他那双蕴含着一丝刚刚领悟的“循环”真意的手掌搅动下,桶内原本泾渭分明的物质,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均匀,粘稠的粪肥似乎也更容易与干燥的灵肥颗粒结合,一股更加活跃的、混合着泥土、草木和发酵气息的味道开始散发出来,隐隐压过了纯粹的恶臭。
叶梦情看着丈夫那双在污秽中翻搅的血手,看着他专注而平静的侧脸,听着他口中那句关于“熟得快一点”的朴素话语,再联想到他刚才离开时的状态…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她的傻儿,莫非在挑粪的时候…悟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监工刘大气喘吁吁地从浓雾中跑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惶恐。
“不…不好了!夫人!”刘大跑到近前,被林倾城徒手搅粪的场面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顾不上了,声音带着哭腔,“钱…钱家!库房总管发现灵肥仓库被…被盗了!丢…丢了好几袋上等货!钱管事他…他吓得尿了裤子!现在钱家内院都炸了!正…正派人到处搜查!尤其是…尤其是往咱们这边来了!”
搜查的人快到了!危机迫在眉睫!而他们田里,还堆着“贼赃”,林倾城手上,还沾着“罪证”!
叶梦情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