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第一桶金(1 / 2)

铁匠铺草棚内,炉火兀自吞吐着暗红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醋液酸味、铁腥味以及新磨砺出的金属特有的凛冽气息。那把锈锄已然脱胎换骨,粗糙的木柄被孙铁打磨得光滑了些,末端牢牢楔入青灰色的锄头銎部。锄身虽布满岁月留下的坑洼与细微裂痕,却再无半分腐朽颓唐,反而沉淀出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沉凝。最慑人的是那道半尺长的刃口,醋液洗去了锈痂,砂轮磨去了钝边,此刻在炉火的跳跃下,流转着一层幽冷的、几乎难以捕捉的青芒,锐气内蕴,仿佛沉眠的凶兽微微睁开了眼皮。

孙铁的手指悬在刃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那股冰冷的、若有若无的锋锐感,像无形的针尖刺着他的皮肤。他黝黑的脸膛上,震惊与狂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本能敬畏,目光死死黏在那道寒光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这……这绝不是凡铁!”孙铁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我老孙打了一辈子铁,经手过修士老爷的飞剑边角料……这锄头的料子,那股子沉,那股子利……邪性!”

叶梦情没有回应他的惊疑。她五指收拢,稳稳握住锄柄。粗糙的木纹摩擦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锄身冰凉的触感顺着臂骨蔓延,那丝微弱的、如同深渊心跳般的脉动感再次传来,比之前清晰了一分。冰冷,孤寂,却又带着某种沉寂万年的不屈。她的目光掠过锄柄末端,那个几乎被磨平的闪电或断剑印记,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模糊神秘。

昨夜坑底的腐朽气息,古尸传说,还有这把来历不明的锄头……碎片在叶梦情脑中碰撞。

“孙师傅,多谢。”叶梦情开口,声音平静,打断了孙铁的惊疑不定。她掂了掂手中的锄头,感受着那份远超寻常农具的沉坠感,“工钱怎么算?”

孙铁猛地回过神来,视线从锄刃上艰难拔开,落在叶梦情脸上,又迅速滑向她放在木砧旁的那个粗陶醋罐。罐口敞着,那股奇特的酸味如同钩子,牢牢勾住了他全部心神。什么锄头邪性,此刻都比不上这能化腐朽为神奇、可能改变他铁匠生涯的“酸水”重要!

“工钱?不!不要工钱!”孙铁连连摆手,黝黑的脸上挤出近乎谄媚的笑容,与他先前粗粝冷漠的形象判若两人。他搓着手,目光灼热地盯着醋罐:“姑娘,这酸水……这宝贝!你告诉我咋弄的,或者……或者你卖我点!我老孙拿东西跟你换!粮食?我有!不多,但还有几斗糙米!或者……或者你看上我这铺子里啥家伙什,你随便拿!”

他急切地环顾着草棚,指着角落堆着的锈蚀农具、几块矿石、一小堆木炭,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打铁的工具上,咬了咬牙:“这锤子!这火钳!你要看得上,也行!”

叶梦情沉默地看着他。孙铁的急切与渴望是真实的,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任何一点希望都值得用全部身家去赌。但她不能暴露醋液的来源(酸涩野果核)太容易获取,更不能让它过早、过广地流传出去。这“酸水”的价值,远不止于除锈。

“酸水秘方,不卖。”叶梦情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孙铁刚刚燃起的希望。孙铁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眼中满是失望和不甘。

“不过,”叶梦情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孙铁那张垮掉的脸,“可以换。”

孙铁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如同濒死的火堆被泼了油:“换!换啥?姑娘你说!”

叶梦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拎起醋罐,将里面剩下的醋液缓缓倒回罐中,塞好布塞。那细微的液体流动声,牵动着孙铁每一根神经。

“我们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叶梦情缓缓开口,“村里,有没有废弃的、够大、够结实,最好离地稍高、干燥些的房子?”她想起了仓库那潮湿的地面和昨夜坑底渗出的腐朽气息。一个稳固、远离地下湿气的据点,是生存的根本。

“废弃房子?”孙铁一愣,随即皱眉思索起来。片刻,他猛地一拍大腿:“有!还真有一个!村西头,挨着老河滩那片洼地边上,有个大仓库!以前是钱家囤灵肥和杂物的,后来……后来听说闹邪祟,还塌过一次,压死了个守夜的,钱家就不要了,丢那儿好多年了!地方够大,墙是青条石垒的,顶子塌了一半,但剩下那半还挺结实!就是……”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惧色,“就是那地方邪性得很,又湿又冷,听说晚上还能听见怪声,村里人都绕着走……”

废弃仓库?闹邪祟?塌死过人?钱家不要的?

这些信息在叶梦情脑中迅速组合。位置偏僻(村西头洼地),结构结实(青条石墙),有隐患(塌陷、潮湿、传闻邪祟),原主放弃(钱家)。这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据点!偏僻意味着少人打扰,结实意味着安全,隐患可以想办法解决,而钱家放弃……意味着代价可能很低。

“就要它。”叶梦情没有丝毫犹豫。

“啥?!”孙铁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珠子瞪得溜圆,“姑娘,那地方真不能住人啊!邪乎!又潮!离村子还远,灰雾天更危险……”

“就它。”叶梦情语气不容置疑,扬了扬手中的醋罐,“剩下的醋水,再加……”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草棚外浓雾弥漫的天空,“再加十斤灵米。”

“十斤灵米?!”孙铁这次是真惊得跳了起来,声音都劈了叉,“姑娘!你莫不是被灰雾迷了心窍?!那破仓库白送都没人要!十斤灵米?!你知道现在一斤灵米在黑市上能换多少糙米吗?能换……”他激动地掰着手指头,却发现根本算不清那价值。

“再加这罐酸水。”叶梦情晃了晃醋罐,补充道,“这酸水,足够你修好这里大半的废铁。”她的目光扫过角落堆积如山的锈蚀农具。

孙铁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他看看那罐神奇的酸水,又看看角落里那些在他眼中早已是废品的锈铁疙瘩,最后目光落在叶梦情那张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上。一股巨大的诱惑和隐隐的恐惧在他心头交织。十斤灵米是泼天富贵,酸水是铁匠的命根子,但那仓库……那地方是真的邪门!

“咕咚。”孙铁狠狠咽了口唾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炉火的映照下油亮亮的。他挣扎着,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富贵险中求?还是稳妥保命?

“仓库的地契,在村长张老栓手里压着,钱家早就不要了,当破烂抵给村里充公了。”孙铁喘着粗气,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我……我能帮你弄到!但十斤灵米……还有酸水,得先给我一半!不,得先给我看看那灵米!”他死死盯着叶梦情,眼神里充满了赌徒的疯狂和最后的警惕。空口白牙说十斤灵米,在这年月,比说自己是神仙还不可信!

叶梦情点了点头:“可以。酸水先给你。灵米,日落前,仓库门口见。”她将手中的醋罐直接递给了孙铁。

孙铁几乎是抢一般接过醋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绝世珍宝,黝黑的脸上因激动和紧张而泛起病态的潮红。他喘着粗气:“好!日落前!仓库门口!姑娘你……你可不能诓我!”

“小宝,小凤,球球,看好家。”叶梦情再次叮嘱了仓库里的孩子们,然后看向林倾城,“傻儿,带上锄头,走。”

林倾城一直抱着他的铜锣,懵懂地看着孙铁激动的样子。听到叶梦情叫他,立刻乖乖上前,从叶梦情手里接过那把沉甸甸、焕然一新的锄头,扛在了宽阔的肩上。那青灰色的锄刃搭在他肩头,冰冷的金属与他憨厚的侧脸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