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坦然说,“所以我们也在寻找合适的投资方和合作伙伴。不光是钱,还有资源——比如赵总的地产资源,能不能在新建小区里给我们留出社区店的位置?刘总的建材资源,能不能在装修成本上给我们优惠?孙姐的服装厂,能不能帮我们设计定制工装?周行长的银行,能不能给我们更灵活的贷款方案?”
我一口气说完。
茶室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赵总笑了。
“钱总,”他看向钱佩玖,“你从哪儿挖来的这块宝?这哪是餐饮老板,这分明是玩资源整合的高手啊。”
钱佩玖也笑了,笑容里有藏不住的满意:“赵总说笑了。张总就是踏实做事,想得远了点。”
“不是想得远,是想得深。”周行长看着我,“张总,你刚才说的那个中央厨房和食品加工厂的项目,大概需要多少资金?有什么规划?”
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简略的商业计划书——这是我这几个月私下准备的,连钱佩玖都没看过。
“周行长,这是初步的规划。”我把计划书递过去,“总投资大概八百万,分两期。第一期建中央厨房和冷链物流,第二期建食品加工厂和研发中心。预计三年回本,五年内实现年产值五千万。”
周行长接过计划书,仔细翻看。
其他人也凑过来看。
计划书做得很专业,有市场分析、财务预测、风险控制、团队介绍。里面甚至提到了未来向省城扩张、最终进军京城的远期目标。
“进军京城?”李斌看到了这一页,声音有些诧异,“张总,这个目标……是不是有点大了?”
“目标不大,怎么激励团队?”我反问,“李经理,老张麻辣烫不也是从一家小店,做到全国连锁的吗?他们能做到,我们为什么不能?”
李斌语塞。
他总不能说“你们不如我们”。
“而且,”我补充,“我们和‘老张麻辣烫’是合作关系。如果将来真有机会去省城、去京城,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合作,互相借力。”
这话给了李斌台阶下。
他脸色缓和了一些:“张总说得对。合作才能共赢。”
周行长看完了计划书,合上,递还给我。
“项目不错。”他说,“下周,你带着详细方案,来银行找我。我们可以深入聊聊。”
“谢谢周行长。”我接过计划书,心里松了口气。
我知道,今晚这一关,我过了。
不仅过了,我还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银行的支持,其他企业家的关注,以及,在钱佩玖心中更重的分量。
聚会晚上十点才散。
钱佩玖喝了两杯红酒,脸颊微红,但眼神依然清明。送走所有客人后,她没急着上车,而是站在会所的庭院里,点了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陪我走走。”她说。
我跟在她身边,沿着回廊慢慢走。
夜晚的庭院很静,只有风声和偶尔的虫鸣。灯笼的光晕在地上投出暖黄色的圈,我们的影子在圈里拉长又缩短。
“今晚表现不错。”钱佩玖吐出一口烟,“赵总、刘总、孙姐,都是本地的老江湖,难讨好。但你几句话,就把他们镇住了。”
“是钱总给我机会。”我说。
“机会是我给的,但舞台是你自己挣的。”钱佩玖停下脚步,看着我,“张总,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吧?”
“一年三个月。”
“这一年三个月,我看着你把三家店做到六家,建起中央厨房,打垮‘巧媳妇’,摆平‘老张麻辣烫’,现在又弄出个‘辣么萌’。”钱佩玖弹了弹烟灰,“说实话,我投资过不少项目,但像你这样,每一步都走得稳、准、狠的,不多。”
“钱总过奖了。”我说,“我只是……输不起。”
“输不起?”钱佩玖挑眉。
“在京城输过一次,输得很惨。”我坦白,“所以现在,每走一步,我都会想好后面三步。每做一个决定,我都会算清所有成本和风险。”
钱佩玖沉默了一会儿。
“你之前在京城的事,我听说过一些。”她说,“观澜集团,邹帅?”
我心里一惊。
这事,我从未对她提过。
“别惊讶。”钱佩玖笑了,“县城是小,但也不是完全闭塞。你在京城商圈待过,又突然跑到这里开麻辣烫,有心人一查,就能猜个大概。”
“那钱总还投资我?”
“为什么不?”钱佩玖反问,“有野心、有能力、还有故事的人,比那些只会按部就班的人,有趣多了。而且——”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你想回去。你想复仇。”
我沉默。
“我不反对。”钱佩玖说,“商业上的复仇,本质上是竞争。只要你用合法的手段,我支持你。甚至,我可以帮你。”
我深吸一口气。
“钱总,为什么?”
“两个原因。”钱佩玖把烟头按灭在旁边的石缸里,“第一,我看好你。你有潜力走得更远,而投资你,就是投资未来。第二……”
她转过身,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我年轻的时候,也被人坑过。一个所谓的‘合作伙伴’,卷走了我所有的积蓄,还让我背了一身债。我用了十年才翻身。”钱佩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下有暗流,“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有些仇,必须报。有些账,必须算。”
我看着她侧脸的轮廓,在灯笼的光晕里显得柔和而坚定。
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能在本地商圈站稳脚跟,果然不是靠运气。
“钱总,”我说,“如果我要回京城,需要很多资源。资金、人脉、信息……”
“我知道。”钱佩玖打断我,“所以,从今天起,我们不只是投资和被投资的关系。我们是合伙人。你出谋划策,我出资源。你负责冲锋陷阵,我负责保驾护航。”
她转过身,伸出手。
“五五分成。我帮你铺路,你帮我赚钱。最终的目标,不只是在这个县城,也不只是在省城——是京城。你敢不敢?”
我看着她伸出的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它代表的,不只是钱,是信任,是机会,是一条通往复仇的捷径。
我握住了那只手。
“敢。”
回程的路上,钱佩玖给了我一份文件。
“这是‘多多餐饮管理有限公司’的股权变更协议。”她说,“原来我占七成,你占三成。现在改成五五。另外,新成立的‘辣么萌’品牌公司,你也占五成。中央厨房和食品加工厂的项目,你以技术和管理入股,占四成。”
我接过文件,手有些抖。
不是激动,是沉重。
这份协议,意味着我正式绑上了钱佩玖的战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用有压力。”钱佩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
车子停在中央厨房门口。
我下车前,钱佩玖又说了一句:“对了,下个月省里有个‘餐饮创业大赛’,我帮你报了名。拿个奖,对你未来融资、扩张都有好处。”
“谢谢钱总。”
“以后叫钱姐吧。”她笑了,“私下里,不用那么生分。”
“钱姐。”
“回去吧。好好准备比赛。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跟我说。”
车子开走了。
我站在寒冷的夜风里,手里握着那份股权协议,像握着一把钥匙。
一把打开更大世界的钥匙。
回到办公室,我打开灯,坐在桌前。
桌上还摊着那张京城国贸的照片,照片背面,“观澜集团邹帅”那几个字,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我拿起一支笔,在旁边写下新的字:
合作伙伴:钱佩玖
根据地:县城(六店+中央厨房)
跳板:省城大赛
时间表:明年六月前,进军省城;后年,回京。
然后,我在“邹帅”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圈很小,但很用力。
笔尖几乎划破了照片。
我知道,路还很长。
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有团队,有根据地,有中央厨房,有钱佩玖这个合伙人,有本地商圈初步建立的人脉。
我还有时间。
还有,越来越清晰的谋划。
窗外,夜色深沉。
但远处开发区的灯火,依然通明。
那些灯火里,有我的中央厨房,有我的六家店,有我一手搭建起来的供应链和团队。
它们是我的根基,是我的底气,是我未来远征的粮草。
而现在,粮草已足,兵马已壮。
只待东风。
我收起照片和计划书,关灯,离开办公室。
走出中央厨房的大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巨大的厂房在夜色里静默矗立,像一头沉睡的兽。
但它很快就会醒来。
醒来后,它要吞噬的,不只是这个县城的麻辣烫市场。
还有省城。
还有,京城。
夜风吹过,我拉紧了西装外套。
有点冷。
但心里,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