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的堡垒,唯有用利益的撞锤反复叩击,方能洞开。而我的“食卦”,便是那柄能窥见缝隙、铸就撞锤的——无形之钥。
李强和王姐仓惶离场的烟尘尚未落定,冰冷的现实已如凛冬的寒风,穿透我单薄的衣衫。占据这片废墟的兴奋,在“钱”这个字面前,迅速冻结、龟裂。
房东老陈那句“回头来找我签合同”,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半年租金加押金,近五万的数字,对我而言不啻于天文数字。我掏空所有,加上之前的“铺垫”,缺口依旧巨大。
电话里,我尝试着将姿态放到最低,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陈叔,店我在收拾了……合同的事,您看……我这刚起步,资金实在转不开,能不能先付一部分,剩下的我……”
“小张!”老陈不耐烦地打断,声音冷硬,“规矩就是规矩!押三付三,没得商量!你想租,就拿钱来;没这个实力,后面想租的人排着队呢!别浪费彼此时间!”
“咔哒”一声,电话挂断,忙音刺耳。我握着那只破旧的手机,站在满是狼藉的店铺中央,感受着四面楚歌的绝望。现实的墙壁,坚硬如铁。我之前所有的隐忍、算计、表演,在赤裸裸的金钱规则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老陈这种人,情感和面子都是点缀,核心永远是利益。难道,我苦心经营,摧毁了旧的王国,却要倒在这最后一道,也是最现实的壁垒前?
不。我还有最后一张牌,一张不能轻易动用,却能在绝境中窥见生机、并以此编织罗网的牌——食卦。
我知道,空口白牙,根本无法打动老陈。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展示我“价值”,并与他切身利益相关的契机。我记起之前“铺垫”时留意到的细节:老陈对股市颇为关注,手机里常开着行情软件,言谈间也偶尔透露过被套牢的烦躁。
机会需要创造。我打听到老陈常去一家他相熟的、环境嘈杂但菜品实惠的本帮菜馆吃晚饭。我算准时间,在他常坐的靠窗位置附近,也点了一份简单的饭菜。
他来了,独自一人,脸色有些阴沉,坐下后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查看股市,随即烦躁地咒骂了一句,将手机重重拍在桌上。显然,今天行情又不佳。
我“恰好”起身去盛免费的例汤,经过他桌边时,脚步微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他桌上那盘刚上的、油光锃亮的红烧肉,和旁边那碟清炒豆苗。就在这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悄然运转“食卦”,心神凝聚于他面前的食物气息之上。
“观气辨色,察其本源;五味调和,窥见心垣……”
刹那间,那红烧肉浓油赤酱的霸道香气,那豆苗清淡却略带涩意的生机……在他周身那股因“金气”(钱财)受损而导致的焦躁、滞涩气息映衬下,在我“眼”中勾勒出一幅短暂的卦象——“火泽睽”之象,乖离悖逆,求财不易,且卦象显示,明日(短期)相关板块仍有小幅下挫风险,但触及某个低点后,似有微弱反弹之机,只是力度不足,难以挽回大局。
我心念电转,这是一个建立初步信任的机会!我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和关心:“陈叔,您也在这儿吃饭?”
老陈抬起头,见是我,脸色依旧不好看,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仿佛没看到他的冷淡,目光落在他手机上那一片环保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用一种带着点玄乎又关切的口吻说:“陈叔,我看您这气色……还有您桌上这菜的火候……卦象上显示,这‘金’(财)字上头,最近怕是有些拧巴?尤其是明天,您关注的那几个(我根据他手机界面模糊看到的板块猜测),可能还得往下探一探,虽然尾盘或许能回来一点点,但总体……还是先避其锋芒比较稳妥?”
老陈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极强的怀疑:“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懂股票?”他第一反应是否认和戒备。
我不急不躁,脸上露出一种混着年轻人莽撞和某种神秘感的笑容:“陈叔,我哪儿懂那么高深的东西。就是家里老人传下来点观人气色、辨物气息的土法子,偶尔能看出点苗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您就当我瞎说,瞎说。”我以退为进,留下钩子。
说完,我不再停留,端着汤回到自己座位,留下惊疑不定的老陈。
第二天,我特意关注了股市。果然,他关注的那个板块开盘后一路震荡下行,跌幅接近两个点,尾盘虽有微弱拉升,但全天收阴。与我昨日凭借“食卦”感知的短期趋势,几乎吻合!
当天晚上,我的手机响了,是老陈打来的。他的语气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和探究:“小张,你昨天说的……有点门道啊。”
我知道,短卦的“信”已经初步建立。但仅仅如此,还不够让他冒着风险在租金上给我大开绿灯。我需要一个更重、更关乎他长远利益的筹码。
这次,我主动约他,地点还是那家菜馆。我提前点好了几个菜,不再是随意的搭配,而是根据我对他气息(上次接触残留的感知)和可能关心的长远问题的推测,精心选择的——一道需要耐心等待的火瞳鸡煲(喻示长久酝酿),一道滋味醇厚的腌笃鲜(喻示根基底蕴),一道清蒸鲥鱼(喻示时机与价值)。
老陈来了,这次态度明显缓和。酒过三巡,菜尝五味,气氛逐渐热络。他忍不住又问起“卦象”之事。
我放下筷子,神情变得专注而沉静,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最后停留在那碗汤汁金黄、需要文火慢炖的腌笃鲜上。我再次悄然运转“食卦”,这一次,感知的不是明日涨跌,而是更缥缈、更关乎未来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