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将赤霄山嶙峋的轮廓晕染得如同一头蛰伏的的巨兽。
云层低垂,仿佛被山下无尽的杀戮与鲜血浸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滞涩感。
就在这片绝望的天幕下,一艘通体泛着莹白灵光的灵舟,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悄然刺破云层,静静地悬浮着。
灵舟周身萦绕的柔和光晕,坚韧而清冷,与下方赤霄山升腾的、混杂着焦糊与血腥的浓黑硝烟、暗红血雾,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刺目对比。
两者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名为“抉择”的无形屏障,一边是纤尘不染、超然物外的世外仙境,一边是尸骸遍野、怨魂哭嚎的人间炼狱。
这泾渭分明的景象,在天地间疯狂交织、拉扯,拧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几乎要窒息的巨大张力。
灵舟甲板上,凛冽的罡风如同无形的刀刃,卷得黑衣护卫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要将人也一同撕碎。
他紧握腰间佩刀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连指缝里都沁出了冰冷的黏腻汗液。
他再也无法忍耐,猛地冲到王昭君面前,声音因极致的急切而撕裂般发颤,几乎是呕出灵魂般地嘶吼:“圣女大人!我们已经到赤霄宗外围了!您快看啊!”
他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的手指,绝望地指向下方,眼底倒映着那片血色炼狱。
“您看看那山峰!火光冲天,把云都烧成了鬼蜮的烙铁!宗门的守护结界早就碎成了漫天飘零的光屑,从这里,从这里都能看清山道上那蜿蜒的、活生生的血河啊!那血顺着千级石阶往下淌,都快汇成瀑布了!盟主他到底何时才能出关?再等下去,赤霄宗就真的要被从这世上抹去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面对护卫这近乎崩溃、字字泣血的质问,王昭君却静默得如同深潭古玉。
她身着一袭月白长裙,裙摆被不安分的风拂起时,漾开的弧度像极了月下初绽、转瞬即逝的昙花,连裙角偶然沾带的几缕云絮,都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清冷。
她抬手,纤纤玉指优雅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划过耳后时,带着一丝只有她自己才能察觉的紧绷。
但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却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冰珠坠地,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莫要惊慌。盟主前番与血盟魔尊激战,灵力耗损过半,五脏俱损,此刻闭关不仅是为了恢复,更是为了逼出侵入经脉的阴毒血煞之气。此时若强行打断,轻则修为倒退,金丹蒙尘;重则走火入魔,道基尽毁——此事,关乎未来整个天道盟对抗血邪的根本,绝不能有半分闪失。多等他片刻,让他恢复至巅峰状态,远比去填一个即将彻底崩塌的赤霄宗,要有价值得多。”
“可是圣女!”护卫情绪彻底失控,往前重重踏出一步,靴底在光洁的甲板上蹭出刺耳的刮擦声。
“您看看那山脚下!山门被巨型攻城槌撞得粉碎,断裂的石门下还压着来不及逃出的弟子尸身!那些习武论道的楼阁,如今只剩焦黑的骨架在风中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