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把工地的黄土染成金红色时,张嘉豪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匿名纸条,指腹都沁出了汗。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墨渍还带着点潮湿:“地块地下有旧管道,施工必出问题!”
“豪哥,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捣乱?”王虎把自行车往土坡上一靠,车筐里的卷尺哐当撞响,“咱们拍地的时候,国土所的人没说有这事儿啊。”
李伟蹲在刚平整好的地块边缘,手里攥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要不还是挖挖看?真有隐患,等盖起楼来更麻烦。”
张嘉豪没说话,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刚到手的两亩地。下午刚和施工队定好明天进场放线,现在突然冒出地下管道的消息,若是真的,不仅要耽误工期,处理起来怕是要花不少钱。他咬了咬牙:“找铁锹去,咱们自己挖!”
三人骑着自行车往镇上的五金铺赶,车铃在石板路上清脆地响。2004年的乡镇街头,自行车还是最主要的代步工具,车后座捆着铁锹、洋镐,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回头看。张嘉豪特意绕路去了趟印刷厂,从舅舅那里借了三把尖头铁锹,又拿了卷麻绳——万一真有管道,也好捆扎拖拽。
回到工地时,天色已经擦黑。三人借着余晖,在地块中央画了个一米见方的区域,轮流挥锹挖土。黄土很松软,刚挖了不到半米,铁锹就碰到了硬东西,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有东西!”李伟猛地停手,眼睛亮了起来。
张嘉豪示意他放慢动作,用铁锹侧面小心地铲去浮土。三根锈迹斑斑的铁管渐渐露出真面目,管径足有碗口粗,管壁上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暗红色的铁锈,一看就是废弃多年的旧水管。
“真有管道!”王虎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管道接口,“都锈透了,要是施工时挖断,污水肯定得漫出来。”
张嘉豪松了口气,又有些庆幸。幸好这张匿名纸条来得及时,要是等地基开挖时才发现,返工的成本可就不止一星半点了。他掏出小灵通想联系施工队,转念又停住——施工队刚进场就遇到这事儿,指不定要坐地起价。
“先联系本地维修队问问价格。”张嘉豪拨通了之前打听的维修队电话,听筒里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半天才听清对方的声音。
“地下管道改造啊?三根废弃水管,得拆了重新接,人工带材料,最少三万块!”维修队老板的语气斩钉截铁,“你们这是盖楼用的吧?耽误不起工期,早弄早省心。”
三万块?张嘉豪心里咯噔一下。刚凑齐50.5万拍地,手里剩下的流动资金本就不多,这一下就要花掉三万,后续的建材、人工还得花钱。他挂了电话,眉头拧成一团。
“太贵了吧?”李伟咂舌,“咱们总共才多少启动资金,这一下就没了十分之一。”
王虎挠挠头:“要不……咱们自己试试?我老家盖房时,我爸就自己接过水管。”
张嘉豪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前世他跟着舅舅跑工地时,记得镇子西南角有个废弃的建材厂,里面堆着不少旧管材和配件,都是以前修路剩下的。那些旧管材虽然不算全新,但用来改造废弃管道绰绰有余,而且大概率是没人要的。
“走,去西南角的废弃建材厂!”张嘉豪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咱们自己找管材,自己动手弄,能省不少钱。”
三人骑着自行车往西南角赶,夜色渐浓,路边的稻田里传来蛙鸣。废弃建材厂的大门早就没了,只剩下半堵青砖围墙,里面杂草丛生,堆着一堆堆青砖、碎石和废弃的管材。月光透过树枝洒下来,隐约能看到管材堆里有不少和工地地下一样粗的铁管。
“就是这儿!”张嘉豪推着自行车走进厂区,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声。三人分工合作,王虎和李伟负责挑选能用的管材,张嘉豪则用麻绳把管材捆扎在自行车后座。这种自行车的载重量远超想象,后座捆上两根三米长的铁管,再加上几截短管和配件,竟然还能勉强推行。
“慢点推,别让管材滑下来!”张嘉豪扶着自行车后座,提醒前面的李伟。三人轮流推车,沿着田埂小路往工地走,汗水浸湿了衬衫,贴在背上黏糊糊的。路过村口时,还遇到了巡逻的村干部,打着手电筒照过来:“你们这是干啥呢?拉这么多铁管子。”
“工地上用,自己找点旧材料省点钱。”张嘉豪笑着解释,村干部打量了几眼,没再多问,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回到工地时,已经是半夜。三人借着从镇上买来的马灯光亮,开始切割对接管道。张嘉豪记得前世见过维修工人操作,凭着记忆指导两人:“先用管割刀把旧管道锈死的接口切开,再把新找的管材打磨干净,对准接口用铁丝捆牢。”
王虎力气大,负责用管割刀切割管材,刀片在铁管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李伟心思细,拿着砂纸打磨接口的铁锈;张嘉豪则蹲在一旁,对照着手绘的施工草图,调整管材的角度。管割刀是老式的手动工具,转动一圈又一圈,才能把管壁割透,没一会儿,三人的手上就磨出了红印。
“豪哥,这样对接能行吗?会不会漏水?”李伟看着捆扎好的接口,有些担心。
张嘉豪拿起水壶喝了口水:“放心,这些管道只是用来排雨水的,只要接口捆牢,不松动就行。等以后盖好楼,再做一层防水处理。”
正说着,远处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晃了过来。张嘉豪抬头一看,只见母亲提着一个竹篮,骑着自行车慢慢走近,车后座还绑着一个保温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