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沉沉压在镇中学的上空。教学楼三楼的教师办公室还亮着灯，白炽灯的光晕透过积着薄尘的玻璃，在水泥地上投下不规则的光斑，偶尔有飞蛾扑棱着翅膀撞上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张嘉豪蹲在地上，指尖捏着一片撕得参差不齐的笔记纸，纸张边缘还带着褶皱和撕裂的毛边。拼凑在办公桌上的碎片像一幅残缺的拼图，最关键的数学错题本核心部分和英语作文模板被撕得最碎，有些纸片甚至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的钢笔字迹被揉得模糊不清。距离中考只剩三天，这是他熬夜整理了大半个月的精华，从历次模拟考的错题到预测的高频考点，如今却成了一堆废纸。
“嘉豪，别慌！”陈雪蹲在他身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手里拿着几片较大的碎片，试图对齐上面的公式，“你脑子里肯定记得大部分内容，我们帮你一起补！”
王虎站在一旁，攥紧了拳头，黝黑的脸上满是懊恼：“都怪我，下午去杂物间找扫帚的时候，就该多留意一下，说不定能当场抓住那个撕笔记的人！”他中午亲眼看到林薇薇鬼鬼祟祟地往杂物间去，当时只当她是躲着偷懒，没多想，现在想来，那时候笔记就已经遭了毒手。
李伟也急得团团转，手里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翻得哗哗响：“我的笔记虽然没你的详细，但物理的几个重点实验步骤我都抄下来了，要不先给你用？”
张嘉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焦灼。事已至此，抱怨和自责没用，当务之急是把笔记补回来。他直起身，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个好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好，我们分工合作！”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崭新的方格笔记本，是之前文具店老板送的广告报酬，纸质厚实，还带着淡淡的油墨香。“陈雪，你英语最好，负责补英语的作文模板、高频句型和易错单词，尤其是我之前整理的图表作文框架，一定要写全。”
“王虎，数学的函数、几何证明题的辅助线做法和错题思路，你跟着我记了不少，我们一起回忆，你负责抄写步骤，我来核对关键点。”
“李伟，物理的公式推导、实验器材和操作注意事项，你照着你的笔记补充，重点标出来，我们后续再统一梳理。”
分配完任务，四人立刻行动起来。教师办公室的木质办公桌上摆满了笔记本和中性笔，晨光按动款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王建军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车筐里装着几个保温饭盒，还有一个铁皮热水瓶。他轻轻推开门，看到四个孩子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欣慰。“嘉豪，你们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再写。”他把饭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你妈特意煮的，说熬夜费脑子，得补补。”
张嘉豪抬头看了一眼舅舅，眼眶有点发热。重生以来，舅舅一直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印刷厂的事帮他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又这么关心他的学业。“舅舅，你先回去吧，我们写完就休息。”他拿起筷子，快速扒了几口面，又立刻投入到补写中。
王建军没多停留，把热水瓶灌满热水，又从口袋里掏出几节电池放在桌上：“台灯要是没电了就换，我在楼下守着，有事喊我。”他知道孩子们现在争分夺秒，不想打扰他们。
夜越来越深，外面的虫鸣声渐渐稀疏。突然，办公室的灯闪了几下，啪地一声灭了——停电了。
“完了！”李伟低呼一声，语气里满是焦急。
陈雪下意识地摸出抽屉里的蜡烛，那是之前准备应付突发情况的，她划亮火柴，橘黄色的火焰跳动起来，照亮了小小的一方桌面。“别慌，有蜡烛！”
烛光摇曳，将四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张嘉豪借着烛光，继续回忆错题本上的内容：“王虎，二次函数的顶点式应用，记得那道关于利润的应用题吗？关键是找到自变量的取值范围，还有对称轴的位置，我当时标了红色五角星，你一定要写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