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豪捏着邻县食品厂的送货回执单,指尖还残留着胶印油墨的淡香,耳边却响起小灵通里油墨供应商王老板不容置喙的声音:“小张老板,没办法,广东那边原料涨了,这批油墨只能按原价加20%,要么拉走,要么我给别人了。”
小灵通的信号在乡镇公路旁忽明忽暗,滋滋的电流声里,张嘉豪能想象出王老板坐在县城油墨店柜台后,指尖敲着玻璃柜里各色油墨桶的模样。他刚从邻县食品厂回来,1万份包装已经印了大半,垫资的30%定金早已换成了铜版纸和人工成本,若是油墨再涨价20%,这单生意的利润就被压缩得所剩无几,甚至可能亏本。
“王叔,咱们合作这么久,之前你说好了按报价供货,这才过三天就涨价,不太合适吧?”张嘉豪尽量让语气平和,目光扫过路边停着的送货三轮车,车斗里还装着刚从邻县拉回来的空纸箱,瓦楞纸上印着对方工厂的简易Logo——这是父亲昨天刚帮忙联系的纸箱厂样品,原本以为能省点包装费,没想到油墨这边出了岔子。
王老板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小张,我也是没办法,上游厂家今早刚发的通知,我总不能亏本给你供货。这样吧,最多给你让5%,不能再少了。”
挂了电话,张嘉豪皱着眉回到印刷厂。厂房里,工人们正围着胶印机忙碌,油墨辊转动时发出均匀的嗡鸣,刚印好的食品包装纸整齐地堆在一旁,散发着新鲜的油墨味。父亲张建国正蹲在角落,帮着工人把包装纸装进瓦楞纸箱,看到儿子回来,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怎么样,王老板那边谈妥了?”
“涨了20%,只肯让5%。”张嘉豪把小灵通揣进裤兜,走到油墨桶旁掀开盖子,看着里面深褐色的油墨,“咱们这单垫资已经压了不少钱,再涨这么多,根本没利润。”
父亲放下手里的纸箱,走到他身边:“要不,我再去跟王老板说说?我认识他厂里的一个老伙计,说不定能通融一下。”
“不用,”张嘉豪摇摇头,前世在工地采购材料时,他就懂议价的门道,“单一供应商太被动,我再联系两家试试。”
他从抽屉里翻出之前记录的供应商名单,那是县城和邻县三家油墨厂的联系方式,都是之前印刷JY资料时打听来的,只是一直没机会合作。他拿起小灵通,走到厂房门口信号好的地方,先拨通了邻县红光油墨厂的电话。
“喂,是红光油墨厂吗?我是乡镇xx印刷厂,要一批食品级油墨,大概50公斤,多少钱一吨?”
“食品级的?一吨,不送货。”对方的声音很生硬。
“太贵了,县城王老板之前报,就是现在涨价了。”张嘉豪故意报出王老板的原价,试探对方底线。
“那我们最低,还是不送货。”
挂了电话,张嘉豪在笔记本上记下价格,又拨通了第三家——城郊的诚信油墨厂。这家规模小,但据说价格实惠。
“诚信油墨厂,请问需要什么?”接电话的是个女声,听起来很年轻。
“食品级油墨,50公斤,能送货吗?报价多少?”
“食品级的话,9800一吨,送货上门,但是要现金结算。”
张嘉豪心里一动,这个价格比王老板涨价后的
便宜了不少,还能送货。但他没立刻答应,而是放缓语气:“我之前在王老板那拿的是9500,你们能不能再便宜点?以后我们长期合作,每月至少要两批货。”
“9500太低了,我们没利润……这样吧,9600一吨,送货上门,现金结算,这是最低了。”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口。
“行,那今天下午能送货吗?我们等着开工。”张嘉豪立刻拍板,他算过一笔账,50公斤油墨,按9600一吨算,比王老板涨价后的价格省了200元,加上送货上门,又省了自己找车的运费30元,这单的成本压力一下就缓解了。
挂了电话,张嘉豪刚转身,就看到父亲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皱巴巴的纸条:“豪子,我刚给单位的老李打了电话,他亲戚是县城纸箱厂的厂长,咱们之前订的瓦楞纸,他说能给咱们按批量价算,每平米便宜2毛钱。”
“真的?”张嘉豪眼睛一亮,邻县食品厂的订单需要500个纸箱,每个纸箱用瓦楞纸0.5平米,算下来能省50元,虽然不多,但积少成多,而且父亲主动动用自己的人脉,这让他心里暖暖的。
“那当然,老李跟我共事十几年了,他说话管用。”父亲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前看着儿子一步步把印刷厂做起来,他心里又骄傲又有点惭愧,总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这次终于能出份力了,“我已经跟纸箱厂那边约好了,明天他们直接送货过来,货款咱们当面结。”
“太好了爸,”张嘉豪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这样一来,油墨和纸箱的成本都降了,这单垫资的风险就小多了。”
父亲看着儿子成熟稳重的样子,忍不住感慨:“以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现在看来,你比我这个当爹的还靠谱。以后厂里的这些人脉往来,我多帮你跑跑,你专心搞生产和销路就行。”
“咱们父子俩分工合作,肯定能把厂子越做越大。”张嘉豪笑着说,前世父亲一直默默付出,却不善表达,这一世能和父亲这样并肩作战,是他最珍惜的时光。
下午两点,诚信油墨厂的送货三轮车停在了印刷厂门口,司机师傅卸下两大桶油墨,张嘉豪仔细检查了油墨的生产日期和检测报告,确认是食品级的,才当场付了现金。工人们看到油墨送到,立刻开工继续印刷,胶印机的嗡鸣声再次响起,车间里弥漫着油墨和纸张混合的味道,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安心。
处理完厂里的事,张嘉豪看了看天色还早,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走到母亲身边,母亲正在整理印好的包装纸,动作麻利,脸上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自从开始食疗,她的胃病已经缓解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反酸、胃痛。
“妈,跟你说个事,”张嘉豪拉着母亲的手,“咱们去县城一趟,给家里买台全自动洗衣机。”
“洗衣机?那东西多贵啊,不用不用,我手洗就行。”母亲连忙摆手,眼里却闪过一丝向往。她这辈子洗衣做饭,冬天用冷水搓衣服,手早就冻得粗糙开裂,有时候洗得多了,腰都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