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厂的铁皮大门被死死抵着，七八名工人围在车间门口，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考勤表，脸上满是疲惫与愤懑。胶印机的轰鸣声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油墨味，与清晨的露水混在一起，透着股压抑的沉闷。
“小老板要是不给说法，咱们就一直停着！”带头的老周把考勤表往地上一摔，粗糙的手指着车间里闲置的胶印机，“夜班天天就我一个人扛，从天黑干到天亮，印完笔记印包装，一个月才三百块，这活儿谁能干得动？”
旁边的年轻工人跟着附和：“就是！上次食品包装赶工，我连续熬了两个通宵，手都抖得握不住油墨桶，也没见多给一分钱！”
舅舅张建国急得满头大汗，围着工人转了两圈，嘴里反复念叨：“大家有话好好说，别罢工啊，县JY局的订单还等着交货呢！”可工人们根本不听，一个个梗着脖子，显然是铁了心要讨个说法。
就在这时，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叮铃”响着停在门口，张嘉豪跳下车，身上还带着书包的潮气。他刚从学校赶来，听说印刷厂罢工的消息，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回家。
“张老板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工人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这个才十三岁的少年。有人露出不屑的神色，有人抱着胳膊看热闹，显然没把这个“小孩老板”放在眼里。
张嘉豪没急着说话，先走到车间里转了一圈。老式铅印机旁堆着半成的笔记原稿，胶印机的滚筒还沾着未干的黑色油墨，地上散落着几张废纸，墙角的夜班台灯歪歪斜斜地照着，灯绳上还挂着老周的毛巾——显然，罢工发生得很突然。
他回到门口，捡起地上的考勤表，上面用钢笔歪歪扭扭地记着每个人的上班时长，老周的名字后面，连续半个月都标着“夜班”。张嘉豪心里有数了，前世他在工地打零工时，最懂这种熬夜赶工的煎熬，工人的诉求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实实在在的辛苦没得到回报。
“各位叔伯哥姐，”张嘉豪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知道大家累，尤其是老周叔，连续半个月值夜班，换谁都扛不住。”他先把姿态放低，没讲大道理，反而先共情工人的难处。
老周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孩居然先替他说话，脸色缓和了些：“你知道就好，我们不是想闹事，就是想多挣点辛苦钱。”
“钱的事好说。”张嘉豪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从今天起，所有人工资涨20%，老周叔原来三百，现在三百六，其他人也按这个比例提。”
工人堆里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涨薪20%可不是小数目，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但张嘉豪没停，继续说道：“另外，夜班不再让一个人扛，实行三班倒——早班、中班、夜班，每班三个人，轮流休息，保证大家每天都能睡够觉。”他指着车间里的三台机器，“以后每台机器配一名操作工，一名质检员，分工明确，不用再一人身兼数职。”
“还有绩效奖金！”张嘉豪补充道，“只要每月按时完成订单，没出现印刷错误，每个人额外奖励一百块！要是能提前完成，或者客户给了好评，奖金再翻倍！”
这一下，工人们彻底炸开了锅。涨薪+轮班+绩效奖金，这三个条件比他们预想的好太多了。老周搓着手，有些不敢相信：“小老板，你说的是真的？可别哄我们开心。”
“当然是真的。”张嘉豪转头对舅舅说，“舅舅，你现在就去供销社买纸笔，手写工资调整通知和轮班表，我念你写，写完贴在车间门口，大家都能看见。”他顿了顿，又看向工人，“今天下午我就去文具店订做考勤打卡牌，以后上下班打卡，工资按月结算，绝不拖欠。”
工人们彻底服了。他们本来只是想涨点工资，没想到张嘉豪不仅满足了要求，还解决了夜班太累的核心问题，甚至额外加了绩效奖金。有人已经开始收拾工具，老周更是不好意思地捡起地上的考勤表：“那啥，小老板，我们现在就开工？县JY局的订单可不能耽误。”
“不急。”张嘉豪笑着摆摆手，“先把规则定好再开工，免得以后有纠纷。”他让舅舅去写通知，自己则留在车间，和工人们一起商量轮班的具体时间，哪个时间段机器使用率最高，谁适合早班谁适合夜班，一一敲定。
等舅舅把手写的工资调整通知和轮班表贴在车间门口时，工人们围上去看了又看，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通知上用钢笔写得清清楚楚，工资数额、轮班时间、绩效奖金规则，一目了然，末尾还签着张嘉豪和舅舅的名字，盖了印刷厂的小红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