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午后阳光斜斜切过青砖瓦房的窗棂，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嘉豪刚把最新一批笔记分装完毕，用细麻绳捆成整齐的小捆，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到是林薇薇。
自从JY小组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炉，班里的氛围就变了。原本被嘲笑“不务正业”的笔记，因为五个组员冲进年级前二十，成了全校追捧的“提分神器”。课间总能看到外班同学托关系找王虎预订，连带着张嘉豪的课桌旁，也总围着不少打听后续更新的学生。
林薇薇就是在这阵热闹里走过来的。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手里攥着一个崭新的塑料笔记本，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傲慢，往张嘉豪桌前一靠，压得桌面的钢笔都滚了滚，墨水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小片深蓝。
“张嘉豪，”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同学听见，“我听说你这笔记挺管用，给我借抄一份。”
张嘉豪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把捆好的笔记往书包里塞——这些是要给邻校张强送去的订单，约定好放学后在镇口的供销社门口交接。
林薇薇见他没回应，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又提高了音量：“我给你五十块，够不够？不仅要笔记，这周末的数学作业你也帮我写了。”
五十块在2000年的初中校园里可不是小数目，够买三整套“地火”悠悠球，或是二十碗加肉的牛肉面。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同学都吸了口气，连正在整理书包的李伟都停下了动作，担忧地看向张嘉豪。
张嘉豪这才停下手里的活，指尖敲了敲桌角的笔记样本，封面上“JY小组内部资料”的字迹工整有力：“笔记只供给小组成员，不对外借抄，也不售卖。”
“什么内部资料？”林薇薇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抢桌上的笔记，“不就是抄课本内容改了改？装什么清高！五十块不够我再加二十，七十块，够你买好几斤猪肉了！”
她的指尖刚碰到笔记封面，就被张嘉豪抬手挡住了。少年的手掌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力道却很稳，眼神清亮得让林薇薇莫名有些发慌。
“林薇薇，”张嘉豪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笔记是JY小组八个人一起整理的，有我们总结的易错点、解题口诀，还有本地真题拓展，不是你说的‘抄课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围观的同学，清晰地补充：“想要笔记，就按小组规则来——加入我们，分担知识点整理任务，按时参与答疑，我自然会给你。但抄作业不行，学习没有捷径可走。”
“你别给脸不要脸！”林薇薇被当众拒绝，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伸手就想把桌上的咸菜汤打翻——那是李伟中午没喝完的，装在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碗里，此刻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张嘉豪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顺手扶住了搪瓷碗。倒是旁边的王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林薇薇的手腕，咧嘴道：“我说林薇薇，豪哥给你机会你不珍惜，撒什么泼？”
林薇薇用力甩开王虎的手，手腕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她恶狠狠地瞪着张嘉豪，眼眶微微泛红，却不是委屈，而是羞愤：“张嘉豪，你等着！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能得意多久？”
说完，她抓起自己的塑料笔记本，转身就往教室外跑，路过门口时，还故意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桌角，桌上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笔尖摔得弯折，墨水顺着地砖的缝隙慢慢蔓延开。
王虎气得想追上去，被张嘉豪伸手拦住了：“算了，没必要。”
“豪哥，她这明显是要使坏啊！”王虎跺脚道，“刚才我都听见了，她嘴里念叨着要去邻校找校长呢！”
张嘉豪捡起地上的钢笔，看着弯折的笔尖轻轻皱眉——这是母亲上周刚给他买的英雄牌钢笔，花了八块钱，是家里半个月的菜钱。他抬头看向林薇薇消失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想去就让她去，咱们的笔记好不好用，不是她一句话能否定的。”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清楚，林薇薇的话未必不会起作用。邻校校长本来就对笔记采购的事有些犹豫，要是被林薇薇添油加醋说“高价卖黑心钱”，说不定真会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