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真人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变化！那并非纯粹的法力对抗，而是一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妙力量！一种直接作用于“因果”、“联系”、“执念”本身的规则之力！
那是什么？！
王小仙缓缓收回目光，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踱步到被定身法钉在地上的赤灵儿面前，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她，嘴里啧啧有声：“啧啧啧，瞧瞧这身段，这脸蛋，可惜了，偏偏长了颗拎不清的脑袋，跑去给幽冥殿当打手。姐姐，你说你是不是傻？”
他蹲下身，凑到赤灵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你看啊，你费尽心思，拼了老命，就想给我一刀。结果呢？刀没捅成，自己反倒被我一根看不见的‘线’给捆住了。这买卖，是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赤灵儿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但那双美眸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王小仙烧成灰烬。
“别生气嘛，”王小仙笑嘻嘻地站起身，拍了拍手，对着脸色铁青的道玄真人拱了拱手，语气那叫一个谦卑恭敬，“师父在上，您老请看！这疯婆娘不知从哪条阴沟里爬出来，拿着把破刀就想捅您老人家，幸亏徒儿我眼疾手快，‘碰瓷’本事一流，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绊’倒了！您看，这不就把她给您‘送’来了吗？这功劳，您可得记在徒儿头上啊！”
道玄真人：“……”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口的翻腾。这逆徒！脸皮之厚，堪称宗门之耻！但……他不得不承认，方才若非王小仙这看似荒诞不经的举动，以及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干扰了赤灵儿，后果不堪设想！
“逆徒……”道玄真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目光复杂地看着王小仙，“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也没啥，”王小仙一脸无辜地摊手，“就是跟这位姐姐‘讲道理’。我跟她说啊，你看，你杀了我，最多算个意外，说不定我还得谢谢你帮我解脱了呢。但你要是伤了咱师父，那性质可就变了！师父是谁？那是青玄宗的擎天玉柱，是执掌戒律的活阎王！你动了他，就等于跟整个青玄宗为敌，跟天道规矩作对！到时候，幽冥殿那帮躲在阴沟里的耗子，能给你撑腰？怕是第一个就把你推出去当替死鬼！”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继续说道：“再说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处境，被师父的神通镇压，又被我‘绊倒’，成了阶下囚。要是乖乖听话，跟我回外门，我保准好吃好喝供着你，再帮你打听打听当年逐你出师门的真相，说不定还能帮你报仇雪恨呢？这可比跟着幽冥殿那群只会让你卖命的蠢货强多了，对不对？”
赤灵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王小仙的话，像一把淬毒的钥匙，精准地撬开了她心中最隐秘的角落。是啊……自己为了所谓的“力量”，背叛师门，投靠幽冥殿，得到的却是无尽的追杀和利用。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幽冥殿会管自己死活吗？
更重要的是……方才那股奇异的感觉！那种想要靠近这个讨厌鬼的冲动，到底是什么？难道……这就是他说的“讲道理”？
王小仙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因果碰瓷”加“利益诱惑”策略起了作用。他脸上笑容更盛，对着道玄真人再次拱手：“师父，您看这事儿闹的。这姑娘也是一时糊涂，误入歧途。要不……您老高抬贵手，把她交给徒儿处置？徒儿保证，一定给她‘掰’回正道上来！要是她再敢造次，您就当我没说，直接把她扔进思过崖喂蚊子，徒儿绝无二话！”
道玄真人盯着王小仙看了足足一盏茶时间。这个逆徒，行事乖张，毫无规矩，偏偏总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刚才施展的那股力量……绝非青玄宗任何已知功法！那是一种全新的、近乎“窃取”和“篡改”他人行为与意志的诡异法则！
“你想收她为奴？”道玄真人冷冷问道。
“不敢不敢！”王小仙连忙摆手，一脸真诚，“徒儿哪敢收她为奴啊！最多……最多也就是让她当个贴身丫鬟，负责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什么的。当然了，要是她表现好，徒儿心情一高兴，赏她颗丹药补补身子，也不是不行。”
赤灵儿听到“丫鬟”二字，俏脸瞬间涨红，羞愤欲绝！她堂堂幽冥殿精英刺客，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放肆！本座宁死不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虽因被定身法压制而有些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屈的傲骨。
“哦？宁死不从？”王小仙挑了挑眉，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他伸出手指，对着赤灵儿轻轻一点。
“因果道种”再次微不可察地一动。
赤灵儿只觉得一股更加强大的“定身”之力从体内爆发，不仅四肢无法动弹，连舌头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和顺从感涌上心头，让她只想闭上眼睛，放弃所有抵抗。
“你看，不听话就是这个结果。”王小仙收回手指，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姐姐，我这个人呢，最是讲道理，也最不喜欢勉强别人。但你既然自己选了不听话，那就别怪我用点‘特殊手段’了。放心，这‘定身咒’没毒，就是让你安静一会儿，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想通了，点个头，或者眨眨眼，我就给你解了。想不通嘛……那就在这儿站到天荒地老，直到想通为止，反正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变幻不定的赤灵儿，转头对着道玄真人，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师父，您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您老英明神武，肯定不会跟一个失足少女计较的对吧？徒儿这就把她‘领’回去，好好‘开导’一番。保证给您培养出一个知书达理、尊师重道的模范弟子！您看，这多好，既除了隐患，又得了人手，还显得您老人家慈悲为怀，宽宏大量！简直是……一举三得，功德无量啊！”
道玄真人看着眼前这个巧舌如簧、油滑透顶的逆徒，听着他那一套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痛。他活了数百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偏偏……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情理之中。杀了赤灵儿，固然简单，但幽冥殿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显得青玄宗心胸狭隘。放了她？此女心性狠辣，留着必是祸患。交给王小仙这个“异数”……或许……真是个办法？
至少，这个逆徒身上那股诡异的力量，或许能真正“驯服”这只桀骜不驯的“幽冥妖狐”。
“逆徒……”道玄真人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你可知收下她，意味着什么？她是幽冥殿的刺客，身上背负着血债！你这是在玩火！”
“师父教训的是！”王小仙立刻躬身，一脸诚恳，“徒儿知道这水深得很！所以啊，才更需要您老的庇护不是？您就当……收了个麻烦精徒弟，以后她要是闯祸了，您老就罚我，关我禁闭，抄写门规一万遍都行！只要您点头，让她跟着我，别的都好说！”
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在飞速盘算。赤灵儿的价值太大了！幽冥殿的刺客身份，意味着她知晓许多秘辛；她本身实力强横，若能收服，将是“痞仙团”对抗林昊天乃至未来幽冥殿的一张重要底牌！至于风险……王小仙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痞气十足的自信。风险？那是什么？能吃吗？他的“因果道种”，不就是专门用来化解风险的吗？碰瓷，他可是专业的！
道玄真人沉默了。大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噼啪声和赤灵儿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道玄真人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气许。
“罢了……”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此女，暂且交由你处置。记住，她身上的因果，你须得自行承担！若她再生事端，为师定不轻饶！至于你……”他目光如电，射向王小仙，“管好你的‘因果’，莫要让它反噬自身！否则，纵使你天赋异禀，也终将为它所噬！”
“是是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王小仙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脸上乐开了花，“您就放心吧！保管给您调教得服服帖帖的！保证不给您添堵！”
他走到赤灵儿面前，蹲下身，对着那双依旧燃烧着屈辱火焰的美眸，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姐姐，别生气了。跟小弟走吧，包吃包住，还有机会报仇，多好的差事啊！比你在幽冥殿当牛做马强多了，对吧？”
赤灵儿死死地瞪着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体内的“定身咒”如同附骨之蛆，让她连自杀都做不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幽冥殿的联系，似乎被那根该死的“金丝”隔绝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攫住了她的心神。
王小仙也不急，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你慢慢想，我不催你”的悠闲模样。他知道，因果的种子已经种下，只需要时间和合适的“养分”，就能生根发芽。
殿外，夜色渐深，星河璀璨。戒律堂内，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最终以一种荒诞而又微妙的方式收场。
道玄真人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昏黄的烛光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缕与水镜同源、却更加深邃晦暗的黑色气流，正是方才从赤灵儿身上剥离下来的一丝“幽冥本源”。
“因果……道种……”他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深深的忌惮，“逆徒……你惹上的……究竟是福是祸？”
他望着水镜原本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只是一场幻觉。最终，他所有的思绪都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消散在空旷死寂的殿宇之中。
而此刻，被王小仙用一根无形“因果丝线”捆缚着，如同待宰羔羊般拖出戒律堂的赤灵儿，在路过庭院中一面水洼的倒影时，无意间瞥见了水中自己那张苍白而屈辱的脸。她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剧烈地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