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幽蓝光束,如同宇宙巨神挥下的裁决之刃,带着湮灭一切的物质与能量,悍然击中了星盟银梭号驱逐舰。
格纳库内,时间仿佛被瞬间拉长,又在下个刹那被压缩至崩断的临界点。
轰隆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一个人的骨骼、内脏乃至灵魂深处。整个银梭号如同被扔进风暴中心的玩具,发生了恐怖的偏转和撕裂。金属扭曲、断裂的呻吟声压过了一切警报,刺眼的红色应急灯在疯狂闪烁几下后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从观测窗外涌入的、代表绝对虚无的幽蓝死光,以及内部设备短路爆炸迸发出的凄厉电火花。
解剖实验室内,卡洛斯博士被更猛烈的冲击波再次狠狠掼在墙上,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从口中喷出,但他那双灰白色的瞳孔,依旧死死盯着主控终端屏幕上——那里,代表陆辰生命监测的曲线,在刚才那一个微不可查的脉冲之后,彻底归于一条没有任何波动的直线,仿佛那个短暂的信号只是系统在毁灭边缘产生的错误噪波。
“不……我的……样本!”卡洛斯发出不甘的嘶吼,声音却被更庞大的爆炸声吞没。
那台巨大的“活体琥珀”封存装置在剧烈的震动中彻底解体,零件四散飞溅。几名助手要么被砸晕,要么在能量乱流的反噬下抽搐倒地。那几名“蚀脑者”安保队员,暗紫色的能量光束早已中断,他们挣扎着试图稳定身形,却在舰体倾覆般的震动中滚作一团。
老吴在隔离带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将他连同冰冷的地板一同抛起,又重重落下。右肩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但他那只完好的右眼,依旧顽强地透过弥漫的烟尘和闪烁的电弧,望向解剖室的方向。他看到了那扇合金大门在冲击下变形、撕裂,看到了里面混乱的光影和卡洛斯博士那张因绝望和疯狂而扭曲的脸。
“陆辰……”一个无声的呐喊在他心中回荡,伴随着的是更深沉的无力与愤怒。蚀心藤的毒素依旧禁锢着他的身体,他连握紧拳头都做不到,只能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废墟碎屑中,感受着脚下银梭号垂死的痉挛。
胖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和其他烛龙号的幸存者一样,在星盟士兵自身难保的混乱中,如同滚地葫芦般撞在墙壁、设备上,哭喊声、咒骂声、祈祷声混成一片,演奏着末日降临的混乱交响。
索伦上校绝望的“准备弃舰”命令,只来得及传出一半,便被更猛烈的爆炸截断。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滋滋的电流杂音和断续的、来自不同区域的损伤报告与垂死哀嚎。
格纳库顶部的装甲在幽蓝光束的持续侵蚀下,开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融化、汽化,露出外面扭曲、破碎的星空,以及那艘如同魔神般巍然不动的黑色巨舰。死亡的气息,冰冷而绝对,笼罩了每一个角落。
……
就在这绝对的毁灭风暴核心,在那片刚刚经历过能量冲突、又被“蚀心藤”和“蚀脑者”力量侵蚀、最终被舰船殉爆的恐怖能量席卷的区域,异变,在无人察觉的微观层面,悄然发生。
陆辰那具被认定为“残躯”的身体,在冲击波中被甩离了角落,撞在了解剖台扭曲的基座上,最终被几块掉落的隔热板半掩埋。他胸口那枚结晶碎片,在外部毁灭性能量的刺激下,之前被“蚀脑者”暗紫色能量压制、又因薪火那缕冰冷意念而激发的淡金与冰蓝交织的光芒,非但没有熄灭,反而以一种极其内敛的方式,如同呼吸般,开始了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脉动。
每一次脉动,都引动着碎片周围那个微小的、悖逆常理的能量循环场。这个循环场,此刻正贪婪地汲取着周围环境中游离的、狂暴的、充满破坏性的能量——无论是银梭号护盾崩溃逸散的能量余波,还是黑色巨舰主炮残留的毁灭性能量粒子,甚至是格纳库内设备爆炸产生的混乱电磁脉冲……所有这些足以将合金汽化的恐怖能量流,在触及那片微小的力场时,都被强行剥离、驯化、吸纳,转化为维持那个脆弱循环的养料。
碎片与心脏破碎组织交界处,那空盒烙印的痕迹,在血肉模糊中,似乎也随着能量的脉动,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温热。淡金色的凝光能量与冰蓝色的秩序之力,如同两条濒死却依旧缠绕共生的游鱼,在这毁灭的绝境中,固执地维系着一线生机。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一缕极其微弱的、源自隔壁静默囚笼的冰冷空洞意念——那是薪火在遭受外部电流刺激后,如同垂死星辰最后闪烁发出的、蕴含其核心本质信息的微弱波动——并未在爆炸中完全消散。它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场的保护和引导,穿透了物理的阻隔和能量的乱流,精准地、持续地萦绕在陆辰的残躯周围,尤其是那枚结晶碎片之上。
这缕意念,不再带有任何情感色彩,只有最本源的、关于“存在”与“链接”的底层信息。它像是一把钥匙,又像是一段不断重复播放的底层代码,持续刺激着结晶碎片内某种沉睡的机制。
碎片内部,那原本因强行斩断链接而陷入沉寂的某种“响应”模式,在这段同源“代码”的持续呼唤下,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尝试着……重新建立连接。这不是之前那种充满侵略性和支配性的强制链接,而更像是一种…基于共生本能的、微弱而坚韧的能量和信息交互。
一丝丝几乎无法被任何现有仪器探测到的能量细流,开始逆着毁灭的洪流,从陆辰胸口的碎片,无声无息地流向隔壁那片被重型动力装甲舍身护住的、薪火沉寂的区域。同时,也从薪火那冰冷的躯体内,反馈回一丝丝维系最低限度存在的本源能量,注入陆辰胸口的循环场。
这两个在物理上被分离、在能量上被斩断的个体,在这艘战舰濒死的最后时刻,以一种超越当前科技理解的方式,重新构筑了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顽强的…双星系统。彼此汲取,彼此支撑,在绝对的毁灭中,维系着那一缕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存在”。
……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维度,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中。
1998年,夏末秋初,中国南方某沿海城市。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整个城市,天空阴沉得如同傍晚,豆大的雨点砸在废弃机械厂临时改建的“辰薇作坊”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仿佛要将这简陋的厂房彻底砸穿。
厂房内,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机油以及雨后泥土的混合气味。刚刚经历了黑势力砸厂风波,虽然靠着老吴神勇无比地一人放倒了十个混混,暂时震慑住了对方,但厂子里依旧一片狼藉。被砸坏的设备零件散落一地,几扇窗户破了洞,用木板勉强钉着,雨水顺着缝隙渗进来,在地面上积聚起一滩滩水渍。
陆辰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旧工装,坐在一个废弃的机床底座上,手里拿着扳手,正对着一个从废品堆里淘换来、结构异常复杂的德国产气动阀门发呆。胖子蹲在旁边,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雨水和冷汗,一边喋喋不休地复盘着刚才的惊险。
“辰哥,你刚才没看见,老吴那家伙,抡扳手之前居然还给那帮混混鞠躬,说什么‘文明打架,点到为止’……我的妈呀,那帮混混都懵了!然后他就跟开了无双似的,噼里啪啦……”胖子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试图驱散心中的后怕。
老吴则沉默地靠在墙边,用一块干净的棉纱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那把立下大功的巨大扳手,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场一挑十的恶战与他无关。只是他偶尔活动一下肩膀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并非毫发无伤。
林薇不在厂房里,她正在用隔板临时隔出的“技术科”内,对着桌上几张被雨水打湿边缘的机床图纸蹙眉思索。她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执拗。外面的纷扰似乎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些复杂的线条和数据。
陆辰听着胖子的聒噪,目光却没有焦点。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气动阀门冰凉的金属表面,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沉闷感,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金属电离的奇异味道,仿佛幻觉,却又无比真实。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他几乎以为是连续熬夜和精神紧张导致的生理不适。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胸口,那里除了结实(或许还有点偏瘦)的胸膛,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