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锈蚀中的脉动(1 / 2)

第一百六十二章锈蚀中的脉动

绝对的黑暗。并非宇宙深空那种无垠的虚无,而是被冰冷厚重的钢铁彻底包裹、隔绝了所有星光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铁棺内部。方舟的残骸,在最后一次失控的翻滚撞击后,如同被巨手狠狠拍进淤泥的铁块,深深地嵌入了一艘早已断裂、内部结构扭曲如迷宫的巨大殖民船残骸深处。

撞击的余波早已平息。死寂重新统治了一切,比墓场外层更加深沉,更加彻底。没有风,没有光,只有无处不在的、冰冷刺骨的金属触感和浓得化不开的、混合了万年锈蚀、凝固油污、能量残留焦糊以及某种更加古老的、如同墓穴尘埃般的腐朽气息。这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老烟枪的肺叶上,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血腥的灼痛。

剧痛。

无休无止的剧痛。

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啃噬着每一寸残存的神经。后背那恐怖的伤口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断裂骨茬摩擦内脏带来的、更加深沉的钝痛。那条扭曲肿胀的断腿,如同灌满了烧红铅块的沉重累赘,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带来撕裂般的折磨。

老烟枪的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夹缝中沉浮。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或许这无休止的痛苦本身就是地狱的刑罚。他蜷缩着,身体被撞击后翻滚的力量甩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角落,后背紧贴着一面布满粗糙锈蚀和凝结油污的金属舱壁——不是方舟的,而是这艘巨大殖民船残骸的内壁。脸埋在冰冷的金属尘埃里,口鼻间充斥着铁锈和死亡的味道。

都死了…

薇姐…胖子…眼镜…强子…

就剩他了…

一个老废物…拖着残躯…在这比棺材更深的地底…腐烂…

绝望的冰冷再次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他甚至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挣扎,只想让这无休止的痛苦快点结束。

嗡…嗡…嗡…

那细微、冰冷、规律的脉动感,再次清晰地从他紧贴着的金属舱壁深处传来。

不是方舟的能量核心。

是这艘殖民船残骸的“骨头”!

这脉动感,比之前在方舟能量核心上感受到的更加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如同两颗沉寂万古的心脏,隔着冰冷的钢铁和遥远的时空,被同一根无形的弦拨动,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同频的震颤。

嗡…嗡…嗡…

脉动持续着,稳定而清晰。每一次微弱的震动,都穿透了厚重的锈蚀和油污,穿透了老烟枪后背的剧痛和麻木,如同投入黑暗冰湖的石子,在他沉沦的意识深处,荡开一圈圈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涟漪。

这感觉…更清晰了…

那冰冷秩序感…那金属的质感…

还有…那种隐藏在冰冷之下…极其隐晦的…渴望?或者说…呼唤?

嗡…嗡…嗡…

老烟枪紧闭的眼皮,在剧痛和这持续脉动的双重刺激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依旧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污浊的血色毛玻璃。剧痛让视线扭曲、晃动。他只能勉强分辨出眼前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来自遥远残骸缝隙透入的、被无数次反射削弱到极致的冰冷星光,勉强勾勒出近处扭曲金属结构的狰狞轮廓。

他试图转动眼球,寻找那脉动的来源,但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动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更深的痛苦。他只能放弃,将全部残存的感知,集中在后背紧贴的那面冰冷舱壁上。

嗡…嗡…嗡…

脉动如同精密的钟表机芯,在绝对的死寂中,顽强地跳动着。

就在这时!

他模糊的视野边缘,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

不是光。

是一种…极其缓慢的…移动?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那片被微弱星光勉强勾勒出的、堆积着扭曲金属垃圾的黑暗地面上。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融入黑暗的幽蓝色光尘,如同被无形的微风拂动的尘埃,极其缓慢地、挣扎着向上飘起。

那光尘极其细微,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却又带着奇异秩序感的微光。老烟枪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认得!是薇姐眉心最后逸散出来的那种光尘!它还在?!它没有消散?!

光尘飘忽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的空气中艰难地向上飘浮。

它飘过的地方,在微弱星光的映照下,似乎留下了一道极其黯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轨迹。那轨迹并非直线,而是带着一种极其玄奥、极其复杂的螺旋纹路,如同某种失落的星图一角!

嗡…嗡…嗡…

老烟枪后背紧贴的金属舱壁,那冰冷的脉动似乎感应到了这飘散的幽蓝光尘和它留下的轨迹,猛地变得急促、清晰起来!一股更加明确的意念波动,带着强烈的“渴望”,穿透金属,狠狠刺入老烟枪的意识!

“…能量…碎片…轨迹…引导…核心…修复…”

核心?修复?

老烟枪混乱的意识被这冰冷的意念碎片狠狠冲击!修复什么?是方舟的能量核心?还是…这艘殖民船内部某个沉寂的东西?

那点幽蓝光尘依旧在缓慢飘浮,留下的螺旋轨迹越来越清晰,指向黑暗深处某个方向。

老烟枪的心脏在死寂的胸腔里疯狂擂动!生的欲望如同野火,再次在绝望的冰原上燃烧起来!薇姐留下的东西!这艘死船里的脉动!它们在呼应!它们指向生路!

“动…动起来…”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带着血沫的气音。他必须动!必须跟着那光尘!去它指向的地方!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如同濒死的蠕虫,开始挣扎。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金属尘埃和锈蚀里,用那条唯一还能勉强用力的手臂和肩膀,拖动着灌铅般沉重的下半身,一点一点,朝着那点飘浮的幽蓝光尘,朝着它留下的螺旋轨迹指引的方向,艰难地挪动。

每一厘米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剧痛和撕裂伤口带来的眩晕。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留下暗红的拖痕。冰冷的空气灼烧着肺部,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他感觉自己随时会彻底散架,被剧痛和冰冷吞噬。

但他没有停。

盯着那点微弱的光尘。

跟着那黯淡的轨迹。

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