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锈海潜航
强子的声音,带着熔金左眼苏醒后的冰冷质感,如同生锈的齿轮在黑暗中强行咬合,每一个字都砸在粘稠的死寂上:
“方舟…坐标…东北37.5度…距离…150海里…”
“锈海…
“拾荒者的船…锁定了…这里…”
“走…还是…打?”
“走!”林薇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嘴角未干的血迹,如同出鞘的寒刃。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体虚晃了一下,烙印深处陆辰传来的剧痛和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但她强行压下。“老烟枪!胖子能不能动?”
老烟枪刚用油腻的布条在胖子手腕上打了个死结,止住了最汹涌的血流,但胖子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他抬头,浑浊的眼睛扫过强子那只流淌着内敛金芒、带着“山岳”印记的左眼,又看看林薇嘴角的血和手中那截沾血的断扳手,最后落在泄压井深处那道散发着不祥甜腥味的黑暗缝隙上。
“动个屁!半条命都没了!”老烟枪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却变得凶狠,“但留这儿就是等死!操!拼了!”他猛地弯腰,用尽全身力气,像拖一袋沉重的货物,将昏迷的胖子拖拽起来,肥胖的身体在油污的地面上摩擦。“眼镜!搭把手!把这死猪弄到那鬼东西边上!”
眼镜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搀扶强子的手,和老烟枪一起,一人架着胖子一只胳膊,将他沉重的身体艰难地拖向舱门缝隙。胖子毫无知觉,双脚在油污的地上拖出两道粘稠的痕迹。
强子站在原地,熔金的左眼缓缓扫过泄压井内部。那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地脉感知力,冰冷而厚重,仿佛能穿透厚厚的金属舱壁,“看”到外部冰冷的海水和更深处沉积的、如同铁锈般厚重粘稠的海床——“锈海”。他仅存的右手微微抬起,指向舱门缝隙深处,那个散发着“血蜜”甜腥和冰冷机械气息的舱室。
“维生舱…后面…有通道…通…泄压阀…主井道…”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带着金属摩擦感,却异常清晰,“…井道…连着…锈海…深处…一条…废弃的…潜艇…输油管…改造的…走私通道…尽头…就是…海床…通…外面…”
林薇眼神一凛!老吴刻扳手指路,强子新生的左眼探路!这泄压井深处,果然藏着生路!她不再耽搁,强忍着烙印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率先再次挤入那道狭窄冰冷的缝隙!
舱室内,那股混合着甜腥和金属的气息更加浓郁,令人窒息。中央那巨大的金属“棺材”维生舱箱体彻底沉寂,如同真正的铁棺,表面流淌暗红色“血蜜”的管线也干涸了。在维生舱后方,靠近舱壁的位置,一块被厚重油布覆盖的、不起眼的区域,此刻被强子指出。
林薇几步上前,一把扯开那积满油泥的厚重油布!
舱盖边缘的橡胶早已老化龟裂,中央一个巨大的、同样锈死的转轮式阀门把手!
“就是它!”老烟枪拖着胖子挤进来,看到那舱盖,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走私老路!他立刻将胖子靠墙放下,从后腰猛地抽出一把沉重的、布满油污和缺口的管钳!“妈的!锈死了!眼镜!搭把手!扳住那边!”
眼镜连忙上前,和老烟枪一起,将沉重的管钳卡死在巨大的转轮阀门上。两人同时怒吼发力!
“嘿——哟!!!”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和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响起!锈死的阀门在两人蛮力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动起来!每一次转动,都带下大片暗红色的锈屑!
林薇没有去帮忙。她站在一旁,握着那截沾血的断扳手,熔金的左眼微微眯起,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感知着外部海域的变化。烙印深处,陆辰极度虚弱的意念传递着紧迫的警告:
“…锁定…扫描…持续…增强…拾荒者…船…在…靠近…”
“…碎片…锈蚀…加速…信号…泄露…加剧…”
“…快…”
“开了!”老烟枪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
随着最后一声刺耳的“咔嚓”声,沉重的圆形舱盖被彻底旋开!一股远比泄压井内部更加阴冷、带着浓重深海淤泥腥气和铁锈味道的寒风,如同冰封了亿万年的墓穴之气,猛地从洞口倒灌出来!洞口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垂直向下的黑暗!隐约能听到下方极深处传来的、如同巨兽呼吸般的沉闷水流声!
“妈的!深不见底!”老烟枪探头看了一眼,骂了一句,立刻转身,“眼镜!把那堆缆绳拖过来!快!”
角落里堆着几圈粗大的、同样沾满油污和锈迹的尼龙缆绳。眼镜手忙脚乱地拖过来。
“绑!把这死猪绑结实了!”老烟枪指着昏迷的胖子,“我先下去探路!你们跟上!强子!你断后!盯着点上面!”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老海狼的决断。
眼镜立刻用缆绳在胖子腰上、腋下飞快地缠绕、打结。老烟枪则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根撬棍,又从铁皮箱子里翻出两盏老式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矿灯,用牙齿咬开开关,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他将一盏塞给眼镜,自己拎着一盏,嘴里叼着撬棍,毫不犹豫地抓住固定在洞口边缘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爬梯,敏捷地向下爬去,身影很快被下方的黑暗吞噬。
“好了!”眼镜将最后一个绳结狠狠勒紧,确认胖子被牢牢绑住。
“放他下去!慢点!”林薇命令道,同时将手中的断扳手插进后腰。她走到洞口边,抓住冰冷的爬梯。
眼镜和强子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胖子从洞口缓缓放了下去。粗大的缆绳摩擦着洞口边缘,发出吱呀的声响。
“老板娘,你先下!”眼镜看向林薇。
林薇没有推辞,双手抓住冰冷的爬梯横杆,忍着烙印的剧痛和手臂的虚弱,开始向下攀爬。垂直的井道内壁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厚厚的铁锈,冰冷刺骨。下方,老烟枪矿灯昏黄的光晕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晃动,胖子沉重的身体在缆绳的牵引下缓慢下降,像一块坠向深渊的石头。
强子最后一个下来。他没有立刻攀爬,熔金的左眼如同探照灯般,冰冷而锐利地扫过上方泄压井的入口方向,又扫过身后他们刚刚离开的、散发着甜腥味的舱室。他仅存的右手,五指张开,极其轻微地按在冰冷的井道内壁上。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大地脉动般沉重感的地脉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从他掌心扩散开,融入冰冷的金属内壁,又如同无形的触须,向上蔓延,悄然覆盖了洞口附近的空间,形成了一层极其微弱、却带着“锈蚀”干扰气息的能量屏障。
做完这一切,强子才单手抓住爬梯,动作稳定而有力,开始向下攀爬。熔金的左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内敛的金芒,如同深渊中唯一的光源。
垂直的井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粗重的喘息声、缆绳摩擦的吱呀声、以及下方越来越清晰的、沉闷的水流轰鸣声在黑暗中回荡。冰冷、潮湿、带着浓重铁锈和深海淤泥的气息包裹着每一个人。
不知下降了多久,下方终于传来了老烟枪嘶哑的喊声:“到底了!小心脚下!滑!”
昏黄的矿灯光晕下,终于看到了底。那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金属空间,显然是泄压阀的主井道底部。底部积着没过脚踝的、冰冷粘稠的黑色淤泥,散发着刺鼻的腥气。井壁一侧,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大、锈迹斑斑的圆形管道口赫然在目!管道斜斜地向下延伸,没入井道底部淤泥的更深处!管道内壁同样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滑腻的苔藓,那沉闷如同巨兽呼吸的水流轰鸣声,正从这管道的深处传来!
“就是这鬼管子!”老烟枪站在淤泥里,矿灯光柱指着那个巨大的管道口,脸上沾满了黑色的泥点,“以前走私油料的!直接通到外面锈海海床!胖子呢?放下来!”
眼镜和林薇也下到了底部,冰冷的淤泥瞬间没过了脚踝。两人连忙帮着老烟枪,将缓缓放下的胖子接住,解开缆绳。胖子依旧昏迷,沉重的身体瘫在冰冷的淤泥里。
“妈的!这管子里面全是水!不知道有多深!”老烟枪用撬棍探了探管道内部,带出一股浑浊的泥水。“得找东西当筏子!”
强子也下到了底部。他熔金的左眼扫过巨大的管道口,目光落在管道口附近井壁上挂着的一堆锈蚀破烂上——几张早已腐朽发黑的厚帆布,几根扭曲变形的金属支架,还有一些断裂的缆绳和破旧的橡胶轮胎内胆。
“帆布…轮胎…支架…”强子嘶哑的声音响起,“…能做…筏…”
老烟枪眼睛一亮:“有门儿!”他立刻扑过去,用撬棍和手,粗暴地扯下那些破烂帆布和橡胶内胎。
林薇和眼镜也连忙上前帮忙。几人手忙脚乱地在冰冷的淤泥里,用撬棍当工具,用断裂的缆绳当固定索,将几张相对完整的厚帆布铺开,将那些扭曲的金属支架交叉固定成简易框架,再将几个破旧的橡胶内胎塞在框架的光线下迅速成型。
“把他抬上去!”老烟枪抹了把脸上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