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熔炉坐标与废品归途
冰冷。
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
陆辰感觉自己在下沉。沉入一片粘稠、黑暗、没有任何光线的深海。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死寂。混沌核心如同一颗彻底熄灭的恒星，曾经沸腾的星尘、熔岩、秩序与油脂的洪流，此刻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在绝对的虚空中缓缓飘散。
【爸爸…不要…睡…】
【暖暖…回来…】
小铁和油油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意识流，如同风中最后一点火星，徒劳地在他即将冻结的意识边缘跳跃、闪烁，试图点燃什么，却一次次被深沉的黑暗吞噬。
痛。不是身体的痛，而是存在本身被撕裂、被抹除的痛。零号那柄“归零之枪”的余威，如同跗骨之蛆的寒毒，渗透在他破碎的混沌核心深处，持续地侵蚀、瓦解着他强行重构的一切。每一次微弱的意识波动，都像是在冰刀上行走。
【生命体征…低于临界阈值…核心逻辑…崩溃风险…99.8%…】
小铁绝望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如同垂死仪器的最后蜂鸣。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那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彻底同化的瞬间——
一点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暖意，如同刺破永夜的晨曦，突然出现在他意识感知的边缘。
很软。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雨后泥土混合着草木清香的温润气息。它小心翼翼地靠近，带着一种懵懂的、纯粹的守护意念，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着他意识边缘那冻结的坚冰。
是油油。
【爸爸…暖暖…油油…在…】
那一点软软的暖意，如同最坚韧的种子，固执地贴附在冰冷的意识壁垒上。它没有强大的力量去融化坚冰，只是持续地、毫无保留地传递着自身最本源的那一丝地脉调和之力的温暖。如同寒夜里蜷缩在冻僵旅人怀中的小兽，用自己微弱的体温，试图唤醒一丝生机。
这微不足道的暖意，却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陆辰即将冻结的意识深处，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紧接着，另一股力量加入了进来。
混乱、粘稠、带着原始生命力的…油脂气息。
陆辰混沌核心深处，那几乎被湮灭余波彻底摧毁、沉寂下去的深褐色“油脂”本源，似乎被油油这纯粹的同源呼唤所引动！它如同沉睡的火山底残留的最后一丝熔岩，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一丝丝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源自大地深处的调和之力，艰难地穿透冻结的壁垒，与油油传递来的暖意连接在了一起！
【调和…启动…微弱…】
这点微不足道的连接，如同在冰封的荒原上点燃了一小堆篝火。虽然无法驱散严寒，却勉强维系住了意识与核心之间那根即将断裂的丝线，让陆辰在无边的冰冷中，抓住了一丝“存在”的锚点。
他感觉自己“看”到了外界模糊的光影，听到了遥远而扭曲的声音。
“涅盘号”深处，一个被临时清空的巨大货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汗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粗糙的钢板墙壁上，几盏由汽车大灯改装的临时照明灯发出刺眼的白光，将舱内照得一片惨白。
陆辰被安置在几张厚重的、沾满油污的防水帆布上。他覆盖着暗银深褐纹理的身体一动不动，如同冰冷的金属雕塑。口鼻和胸前的纹理间，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触目惊心。他身上的纹理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只剩下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明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林薇跪坐在他身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她左小腿的伤口已经被孙一手用他那可疑的“祖传百草油”和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带着锈迹的金属夹板粗暴地处理过，暂时止住了血，但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然而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陆辰身上。
她怀里，油油那圆滚滚的、半透明的深褐色身体紧紧贴在陆辰冰冷的胸口。它身体的光泽比之前黯淡了许多，甚至显得有些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它那两团琥珀色的光点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执拗。它小小的身体如同一个温暖的泉眼，持续不断地将自身最精纯的调和暖意，透过陆辰胸前的纹理，注入他那濒临崩溃的混沌核心。同时，它体内那股混乱的油脂本源，也在艰难地共鸣、引动着陆辰核心深处沉寂的同源力量。
【暖暖…爸爸…暖暖…】微弱的意识流如同祈祷般重复着。
孙一手蹲在旁边，他那鸟窝般的头发更乱了，沾满了汗水和油污。他手里拿着一个由听诊器、几根铜管和一个压力表胡乱焊接在一起的“生命体征监测仪”，探头小心翼翼地贴在陆辰的皮肤上，厚底眼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疯狂乱跳的指针。
“嘶…这…这他娘的什么情况？”孙一手的声音带着公鸭嗓的嘶哑和难以置信的震惊，“心跳…不对！这玩意儿显示的不是心跳！是…是某种能量波动！低！太低了！还在掉！血压…不对！是内部压力场！濒临崩溃！还有这体温…冷得跟死人…不对！是核心温度！冰点以下还在降！老板娘！这…这老板他…他到底是个啥构造啊？！”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林薇，充满了兽医遇到霸王龙般的茫然和惊悚。
“别管他是什么构造！救他！”林薇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的手指紧紧按在陆辰冰冷的手腕上，仿佛想把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油油在维持他的核心稳定！但油油撑不了多久！孙一手！我需要你稳定他的生理体征！心跳！呼吸！血液循环！不管用什么办法！吊住他的命！”
“我…我尽力！”孙一手一咬牙，猛地打开他那巨大的、如同百宝箱般的帆布医疗箱。里面没有无菌纱布，没有精密仪器，只有各种生锈的镊子、扳手、焊锡丝、几瓶颜色可疑的液体、甚至还有一小罐工业黄油！他翻找着，嘴里飞快地念叨：“强心剂…没有！肾上腺素…也没有！只有这个…‘大力金刚油’！我自己配的！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掏出一个装着浑浊黑色液体的玻璃瓶，拔掉塞子，一股刺鼻的、混合着辣椒和酒精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你干什么？！”胖子刚指挥着几个汉子把最后一批抢捞上来的巨舰残骸用粗大的铁链固定在货舱角落，回头看到孙一手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
“救命！”孙一手吼了一声，用一块沾满油污的破布蘸了点“大力金刚油”，就要往陆辰的人中抹去。
“滚开！”一声如同金铁摩擦的低吼响起。强子熔金色的巨大身躯挡在了前面，仅剩的人类左眼冷冷地盯着孙一手，覆盖着熔岩铠甲的拳头微微抬起，灼热的气息让空气都扭曲起来。他相信老板，相信老板娘，但绝不相信这个来历不明、手段可疑的“兽医”！
“强子！让他试！”林薇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却斩钉截铁。油油传递来的反馈告诉她，陆辰核心的崩溃速度在加快！任何可能的手段，都不能放弃！
强子熔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盯着林薇决然的眼睛，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拳头，但熔岩化的身躯依旧如同门神般矗立在侧，死死盯着孙一手的每一个动作。
孙一手手一抖，那滴浑浊的“大力金刚油”还是抹在了陆辰的人中上。
嗤…！
一股极其细微的白烟冒起。陆辰那如同金属般冰冷的皮肤上，被抹油的地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小块，像是被轻微灼伤！
“卧槽！有毒？！”胖子怪叫。
孙一手也吓了一跳，赶紧用袖子去擦。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狂暴吞噬意志的波动，猛地从陆辰身上扩散开来！那滴“大力金刚油”瞬间被吸入了皮肤纹理之中！连带着孙一手袖子上沾染的一点油污也被吸了过去！
陆辰覆盖全身的纹理，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一个饿到极点的野兽，本能地吞噬了送到嘴边的一丁点“能量”，哪怕这点能量混乱、劣质、带着毒性！
孙一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瓶子差点摔了。
胖子目瞪口呆。
强子熔金色的眼眸猛地亮起。
林薇的心脏却狂跳起来——有反应！哪怕是最本能的吞噬反应！说明陆辰的核心还没有彻底死亡！
“油！油脂！高能量的油脂！”林薇瞬间明白了关键！陆辰的混沌核心，需要能量！任何形式的能量！尤其是与他体内“油脂”本源同源的、富含生命力的能量！
“胖子！去厨房！把所有食用油！黄油！猪油！能找到的油脂全拿来！快！”林薇嘶声命令。
“啊？哦！好！”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像颗炮弹般冲了出去。
“还有你！”林薇看向孙一手，指着医疗箱里那罐工业黄油，“那个！也拿来！”
孙一手看着那罐沾满油污的工业黄油，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递了过去。
很快，胖子扛着一个半人高的、油腻腻的铁桶冲了回来，里面是混合了菜籽油、花生油甚至还有半凝固猪油的粘稠液体。“来了来了！后厨就这些了！”
林薇毫不犹豫，抱起油桶，将里面粘稠油腻的混合油脂，小心地、大量地倾倒覆盖在陆辰覆盖着纹理的胸口、手臂等部位！
哗啦…粘稠的油脂流淌在冰冷的金属纹理上。
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