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诊所的灯光白得晃眼。
顾云舟低著头,活像个被班主任揪到办公室罚站的小学生。
面前,还是那位熟人赵医生。
赵医生推了推老镜,看看手里的病歷,又看看床上掛著水的萧青鸞,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顾云舟。
“又是你们俩。”
顾云舟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赵医生痛心疾首,“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来,小姑娘营养不良。这次倒好,直接给我整了个重度营养不良加脱水,高烧快四十度了!”
“再晚来半小时,人就得休克了!你知不知道!”
顾云舟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个屁。
他只知道在物流园里跟传送带死磕,把自己累成狗,以为这样就能把脑子里的事儿都给忘了。
结果家里这位倒好,直接玩了个更大的。
“吵架归吵架,怎么能不吃饭呢”赵医生嘆了口气,“小伙子,你也是,看著挺老实一人,怎么能让女朋友饿成这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顾云舟:“……”
我不是,我没有,別瞎说。
他想解释,说冰箱里一半是她自己买的菜,说她压根就没动过。
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跟医生说,我们俩在玩一种很新的冷战,她用绝食来对我进行精神攻击,我用搬砖来对自己进行物理超度
医生听了怕不是直接掏出手机打给精神病院。
算了。
毁灭吧。
他默默地听著,把所有训斥都咽进了肚子里。
行吧。
我全责。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瓶里药水滴落的轻响。
萧青鸞躺在床上,烧得通红的小脸在苍白的枕头上显得格外脆弱。
顾云舟坐在床边,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先是伸手,把被子的一角掖得严严实实。
嗯,不能漏风。
然后他拧开温水瓶,倒了点水在盆里,仔仔细细地把毛巾浸湿,再拧乾。
温度得刚刚好。
他把毛巾叠成方块,轻轻敷在萧青鸞的额头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我上辈子难道是个金牌护工
他看著自己那双在物流园里磨出茧子的手,此刻却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一只蝴蝶。
手,你有自己的想法就直说。
別搞我。
他一遍又一遍地换著毛巾,擦拭著她的额头、脸颊,还有那双没什么肉感的手。
很烫。
他心里那股子无名火,早就被这惊人的温度给浇灭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兵荒马乱后的茫然。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要划清界限,要让她知道疼。
结果呢
人家確实疼了,直接快进到icu。
而他,屁顛屁顛地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心疼得跟孙子似的。
出息呢
顾云舟,你的骨气呢
被狗吃了
不,狗都不吃这玩意儿,嫌硌牙。
萧青鸞的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