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微微颔首。思路清晰,切中要害,没有好高骛远去追求巨舰大炮(现阶段也不现实),而是针对现有威胁提出务实策略。此人确是大海遗珠。
“齐壮士,”刘睿转向一直不敢抬头的渔民,“依你之见,我北疆若要寻觅一处建港造船、驻泊水师的良址,需有何等条件?”
齐老三没想到王爷会直接问他,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结结巴巴道:“回、回王爷……小、小的觉得……首先得、得避风!最好是海湾,口子别太大,不然刮起大风,浪涌进来,船都能拍碎了……水、水要深,能让大点的船停靠,水下没那么多暗礁……还、还要有淡水河,造船、驻兵都要用水……最好离树林近,找大木头方便……地、地方还要隐蔽些,免得被贼人、还有……朝廷过早发现……”
话语朴实,甚至有些颠三倒四,但句句都是经验之谈,与刘睿心中所想及后世选址原则不谋而合。
刘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很好。齐壮士所言,皆是金玉良言。”他看向沈万三,“除了陈老先生和齐壮士,可还寻得其他合用之人?”
沈万三忙道:“回王爷,还有几位。一位是登州老船匠,因不满工头克扣,携子侄北上,手艺扎实,尤擅修补;一位是曾在南方粤省商行做过账房、熟悉南海及南洋部分航路和海商规矩的老先生;另有约三十余名沿海流民青壮,多是渔民或与海寇有血仇者,背景已初步筛查,皆愿投效。目前都暂时安置在城外。”
刘睿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决断。
“陈沧澜。”
“草民在。”
“本王任你为‘北疆水师筹备总管’,暂领五品衔,总揽一切水师筹建事宜。包括但不限于:水手选拔标准制定、基础操训章程拟定、协同赵千钧将军与公输衍先生进行军港选址、战船需求提报、乃至未来水师军律草拟。你可敢接任?”
陈沧澜浑身一震,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椅子都被带倒。他毫不在意,向前两步,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因激动而微颤:“王爷信重,沧澜纵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此任,沧澜接了!必为我北疆,练出一支可御外侮、可靖海疆的堂堂之水师!”
那“堂堂之水师”五字,他咬得极重,仿佛要将半生郁垒、旧部血仇,都倾注其中。
“齐老三。”
“小、小的在!”齐老三也慌忙跪下。
“任你为‘海事勘探佐领’,享八品待遇,暂归陈总管调遣。专司协助勘探港址、水文、绘制近海草图。”
“谢、谢王爷!小的定把知道的,全倒出来!”
刘睿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东南方向。“沈先生,妥善安置其余人等。船匠编入将作监下属新设‘船作司’,账房先生可协助你打理未来海事贸易,那些青壮……交由陈总管,作为第一批水师种子。”
他转回身,目光扫过三人:“此事,列为北疆最高机密。凡参与者,皆需甄别、备案。陈总管,三日后,本王要看到一份详细的《水师筹建方略》纲要。十日内,本王要随你们亲赴沿海,实地勘察选址。”
“遵命!”三人齐声应诺,尤其是陈沧澜,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沈万三领着千恩万谢的齐老三和依旧激动难平的陈沧澜告退。偏厅重新安静下来。
刘睿独自立于窗前,天际流云舒卷。
“津海水师都尉……陈沧澜。”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一个被腐朽体制抛弃的将才,心中埋着血火与不甘。这样的人,一旦得到机会和信任,爆发出的能量将是惊人的。
海边的来客,带来了远方的威胁,也带来了破浪的希望。
北疆的龙吟,终将响彻海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