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琉璃窗格,洒入睿城北疆王府的议政殿。
光束中浮尘如金,落在殿内那张由整块北地黑檀木雕琢的巨大沙盘上。沙盘之上,北疆全境、草原南麓、乃至东南海岸线的地形起伏,以各色沙土与微缩旗标精准呈现。
刘睿端坐主位,一身玄色王袍上金线绣制的龙纹在光线下隐隐流动。他闭目凝神,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严气韵——那是「皇霸万相罡气」与北疆百万军民气运共鸣后自然散发的场域,如今已能收放自如,寻常人只会感到淡淡威压,而不会如半年前般令未经训练者心悸腿软。
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悄然笼罩整座王府。
殿外廊下,七道气息清晰映入感知:
霍去病的锋锐如出鞘之枪,气血奔腾似江河;赵千钧的沉稳如磐石,思绪却如精密机括般高速运转;沈万三的气场圆融通透,隐有金银流光;公输衍的专注如炉中纯火,精神高度凝聚于手中一份图纸;韩猛的血气厚重中多了几分草原风霜的粗粝;夜枭(天罗首领)的气息则几乎完全融入阴影,若非神识感应,几难察觉;最后一道气息陌生而苍劲,带着海风特有的咸涩与潮润,应是沈万三新寻来的海事人才。
半年了。
距离朔风城庆功宴上,定下“三线战略”并开启系统高级权限,已悄然流逝整整六个寒暑交替。
这半年,北疆没有发动大规模战争,甚至主动收缩了南向的锋芒,却在无声中完成了一次深层次的蜕变。刘睿能清晰地感知到,每日流淌入王府深处、汇聚于己身气运之鼎的“势”,越发厚重、凝实,且隐隐分出三股清晰支流——一股向北,深入草原;一股向东,探向海疆;一股沉淀于北疆本土,根深蒂固。
“王爷,诸位大人已到齐。”
内侍的轻声禀告打断了思绪。
刘睿缓缓睁眼,眸中金芒一闪而逝,复归深邃幽黑。
“宣。”
七人鱼贯而入,行礼落座。刘睿目光首先投向负责草原战略的镇抚使韩猛。
这位昔日血狼关守将,脸庞被草原风沙磨砺得更显粗粝,但眼神却比以往更为锐利沉稳。他上前一步,也不多言,径直走到沙盘北侧,指向那一片新添了许多红色木质小堡模型的区域。
“王爷,自‘三年规划’实施半载,草原经略成果,超出预期。”韩猛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容末将分项禀报。”
“第一,堡垒链已初步成型。”他手指点向最北端的“镇北堡”模型,然后沿三条明显路径移动,“以镇北堡为枢纽,三条堡垒链延伸而出。东线沿白水河,已建‘临河堡’、‘饮马堡’,控扼水草丰美之地,可驻军五千,屯田万亩;中线深入草原二百里,‘鹰扬堡’上月竣工,驻精骑三千,马场一处,是为前出机动之钉;西线依托狼山余脉,‘铁山堡’已成,扼守通往黑狼汗国本部之要道,地势险要,一夫当关。”
他直起身,语气带着自豪:“五座核心堡垒,辅以沿途十七处烽燧、驿亭,驻军总计两万一千,皆配神机弩、雷火车各一队,储三月之粮,备三月之械。堡垒间驿道平整,快马半日可通援。”
刘睿微微颔首,指尖轻叩扶手:“工程浩大,将士们辛苦了。草原诸部反应如何?”
韩猛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正要禀报第二项——归附部落,迄今已有十七部。”
他示意侍从展开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上面以靛青颜料标注着大小不一的部落领地,其中约三分之一已被涂上淡金色的北疆徽记。
“首归的‘白鹿部’,如今已成典范。”韩猛指着最靠近镇北堡的一个金色标记,“我北疆医官治好了他们去岁流行的羊瘟,商队以市价收购其皮毛,换给粮食、盐茶、铁锅。其首领之子阿尔斯楞,现为‘百家学宫’蒙学甲等生,能诵《论语》篇章。白鹿部青壮三百人,经甄别,已编入‘草原义从’,归鹰扬堡调遣,守备自家草场。”
他手指移动:“受此感召,半年间,‘黑羊部’、‘苍狼部’、‘逐日部’等十六部先后遣使归附。此十六部,大者人口近万,小者千余,总计口约八万三千,可战之青壮一万五千余人。”
霍去病此时沉声接口:“末将率机动兵团,在此期间扫荡了六个拒不归附、且屡次劫掠往来商队及小部落的刺头。其中‘烈马部’、‘秃鹫部’为中型部落,负隅顽抗,已击破。俘获牛羊四万八千头,战马七千余匹,其部众两万一千人,已打散安置于各堡垒屯田区及新建牧庄。”他语气平淡,却带着铁血意味,“现今,我堡垒链外推三百里内,再无成建制敌部敢明目张胆劫掠商道。”
刘睿目光扫过地图上那一片蔓延开来的金色,心中默算。十七部归附,六部被灭或打散,草原东部近四分之一的区域和人口,已在事实上纳入北疆影响乃至控制之下。速度确实超出了“三年规划”第一年的预期。
“经济渗透,成效几何?”他转向沈万三。
沈万三立刻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蓝皮账册,恭敬奉上:“王爷,互市贸易额,逐月递增。仅上月,通过镇北堡及新建的‘临河市’、‘饮马市’,草原各部交易羊毛十五万斤、各类皮货四万两千张、战马三千一百匹、牛羊六万八千头。”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北疆输出粮食九万五千石、各类铁器(以锅、犁、刀为主)五千件、盐八千石、茶叶三千五百担、棉布麻布一万两千匹。净利(以物易物折银)约四万两。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通过丐帮暗线牵线,我们已与黑狼汗国东部三个边缘部落建立了三条秘密贸易渠道。他们用上等战马、草原中部情报,换取我们的精铁锭、茶砖和盐。此事已违反汗国严令,足见其王庭控制力日衰,内部怨隙渐生。”
经济纽带,有时比刀剑更为锋利无形。刘睿暗自点头。
“文化融合,可有进展?”他看向坐在末座的一位青衫文士。此人名叫周文渊,原为关中学派儒生,因不满朝廷腐化北上投奔,现为百家学宫“教化使”,专司草原文化融合事务。
周文渊起身,长揖一礼,言辞文雅却条理清晰:“回禀王爷。半年来,于归附十七部聚居区,择要地设立蒙学十二所,挑选聪颖孩童五百余人入学,教授汉话、简易算学、《北疆律法》要义及忠义故事。首批三百草原学子,如今已能熟背《三字经》、《千字文》,识常用汉字五百以上,半数已可用汉话进行简单日常交谈。”
“此外,谨遵王爷‘因俗而治,徐徐图之’之训,我等并未强行革除其祭祀、婚丧、节庆等旧俗。反是选派通晓胡语之学子、画师、乐师十六人,分赴各部落,记录其传说、歌谣、器物纹样、医药土方,欲编纂《北疆草原风物志》一部。已有三位部落老萨满,主动至学宫旁听,对《道德经》、《易经》所示天地之理颇感兴趣,有意探讨其与长生天信仰相通之处。”
润物细无声。刘睿心中评价。武力打开局面,经济维系联系,而文化,才是最终将不同族群熔铸一炉的火焰。周文渊此举,高明。
“黑狼汗国近期动向?”刘睿的目光投向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夜枭。
夜枭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巴图鲁重伤闭关,至今未出。汗庭内,大王子与三王子争位日烈,二王子态度暧昧,各部首领骑墙观望。王庭直属兵力收缩至金帐周围千里,对东部鞭长莫及。”
“然,三日前接丐帮飞鸽密报,黑狼汗国遣密使西行,似与‘金帐汗国’有所接触。意图不明,或为求援,或为联盟。”
金帐汗国……草原更西部的霸主。刘睿眼神微凝。这是一个潜在的更大威胁,但距离尚远,且草原诸部并不团结。暂时还需观察。
他环视众人,缓缓道:“草原经略,第一步站稳脚跟、分化瓦解,诸位完成得很好。然,切记‘行百里者半九十’。归附部落,需真心相待,亦需律法严明;屯田牧庄,需稳步拓展,勿贪多嚼不烂;黑狼汗国,需严密监视,其内部之乱,我可利用,却不可依赖。”
“韩猛。”
“末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