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杂着震惊、愠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在他心中翻腾。他既为边境暂安、胡人受挫而感到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一种龙椅受到威胁的强烈不适!刘睿的胜利,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这个皇帝和整个朝廷的脸上!证明了他们的无能,证明了他们之前的掣肘与猜忌是多么可笑和短视!
尤其是捷报中提及的“新式军械”、“军民一心”等字眼,更是让他如坐针毡。这个儿子,在北疆到底经营出了一股怎样的力量?
“陛下!”大皇子刘恒终于按捺不住,出列躬身,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三弟立此不世之功,固然可喜。然,其麾下兵马之强,已远超藩王规制!其所用军械,闻所未闻,恐非朝廷之福!儿臣恳请父皇,即刻下旨,宣三弟回京述职,另派重臣接管北疆防务,以防……以防尾大不掉之患!”
这话可谓诛心,直接将刘睿的胜利定性为了对朝廷的威胁。
“皇兄此言差矣!”二皇子刘骁也立刻站了出来,他虽也忌惮刘睿,但更不愿看到大皇子借此机会打压对手,夺取北疆这块突然变得诱人无比的蛋糕,“三弟浴血奋战,为国守边,立下大功,岂能无故召回,寒了边关将士之心?当务之急,应是论功行赏,并督促其乘胜追击,彻底解决胡患才是!”
“二弟!你……”
“够了!”
皇帝刘启猛地开口,声音嘶哑而冰冷,瞬间压下了两位皇子的争吵。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赏?拿什么赏?刘睿如今缺朝廷那点象征性的赏赐吗?
罚?以何名目罚?难道要惩罚一个刚刚为国家取得大捷的功臣?
召回?用什么理由召回?逼反吗?
他发现,自己对那个远在北疆的儿子,竟然已经有些无可奈何了。
“北疆战事,朕已知晓。”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北疆王刘睿,忠勇可嘉,力保疆土,功在社稷。着吏部、兵部、户部共同议定封赏章程,呈报于朕。至于北疆防务……暂且不变,令其妥善安抚军民,巩固边防,不得有误。”
一番和稀泥般的旨意,既没有满足大皇子打压的企图,也没有给予刘睿实质性的奖励或更大的权限,只是维持了现状。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平静的现状之下,是已然被打破的平衡,是暗流汹涌的恐慌。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心思各异地鱼贯而出。几位皇子更是面色阴沉,匆匆离去,显然要回去与各自的智囊密议,如何应对这个突然崛起的、强大的兄弟\/对手。
皇宫深处,皇帝的御书房内。
刘启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空。
“刘睿……朕的好儿子……”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听不出是喜是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你倒是……给了朕一个好大的‘惊喜’。”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这北疆,这天下,似乎正朝着一个他越来越无法掌控的方向,滑落下去。
而神京的恐慌,仅仅只是这场巨大风暴袭来前,最初的那一丝微澜。真正的波涛,还在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