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身体表面的三色微光似乎稍稍稳定了一丝,那些在巨大创伤下濒临停滞的新生肉芽组织,如同被注入了微弱的电流,再次开始了艰难而缓慢的蠕动,试图覆盖那些最致命的开放性伤口和颅骨裂缝。
“穿山甲”坦克咆哮着,如同负伤的钢铁巨兽,冲破几丛燃烧的低矮灌木,履带碾过废墟边缘的碎石,一个带着刺耳摩擦声的急刹停在深坑旁。
后舱门“哐当”一声被粗暴地拉开,露出王志那张沾满混合着硝烟、血污、汗水和粘液的、焦急万分的脸,他的眼神在看到被渡鸦精神力场托起的李二狗时猛地一缩。
“快!抬进来!轻点!!”
王志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杨斯城和渡鸦的精神力场协同,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将李二狗那几乎不成人形、仿佛一碰就会散架的身体,平移送入狭窄、弥漫着浓烈机油味、血腥味、汗臭味和硝烟味的坦克舱内。
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让李二狗残躯不受控制地痉挛。
吴陆洋和于中殿后,打光了最后几发手枪子弹和一枚震撼弹,将几只追得最近的骨刃肉球暂时逼退,也狼狈不堪地挤了进来,沉重的身躯让坦克都晃了一下。
“砰——!”
厚重的合金舱门被王志用尽全力猛地关闭、锁死!
瞬间隔绝了外面如同地狱交响曲般的粘腻咆哮、腐蚀酸雾的刺鼻气味和骨刃刮擦的噪音。
然而,肉球撞击车体的“咚咚”闷响、如同重锤敲打铁砧的声音,以及履带碾过障碍物的剧烈颠簸,如同跗骨之蛆,不断钻入舱内每个人的耳膜和骨髓,冰冷地提醒着他们并未脱离险境,死亡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
“穿山甲”的引擎发出吃力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嘶吼,履带疯狂转动,碾过灌木、乱石和肉泥,朝着远离肉山的方向亡命奔逃。
车身在崎岖的地形上剧烈颠簸、摇晃,每一次震动都让舱内的人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也牵动着李二狗残躯上那些恐怖的伤口,渗出更多的暗紫色血沫。
狭小、闷热、充斥着绝望气息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带着血腥味的铅块。
只有引擎垂死的嘶吼、履带无情的轰鸣、车外追兵沉闷的撞击声,以及……李二狗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血沫气泡和破碎组织摩擦声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如同破旧风箱的最后哀鸣。
于中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背靠着灼热的引擎隔板,大口喘着粗气,双臂因为长时间操控重机枪而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虎口崩裂的伤口被汗水和污垢浸染,传来阵阵刺痛。
他眼神涣散,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舱顶摇晃的应急灯,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小张…老刘…都填进去了…那么多兄弟…就剩我们这几个了…”
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却失去同伴的巨大空洞与麻木。
吴陆洋背靠着冰冷的炮塔内壁,灰蓝色的瞳孔如同冻结的深潭,一片死寂。
他默默地将那支陪伴他多年、此刻枪管滚烫变形、多处部件出现损伤的“死神之吻”拆解、检查。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他掏出仅剩的两枚特殊穿甲弹——一枚刻着“净化”符文的“净化者”,一枚弹头呈针状的“碎甲者”,用沾满油污和硝烟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冰冷光滑的弹壳,如同抚摸着最后的、冰冷的希望。
弹药,是狙击手的生命线,而他们的生命线,已经彻底枯竭。
杨斯城半跪在李二狗身边,暗红色的毛发因为过度消耗能量和伤势显得有些黯淡无光,失去了之前的金属光泽。
他小心地用一块从急救包里翻出的、相对干净的纱布,蘸着珍贵的饮用水,试图擦去李二狗脸上混合着泥土、暗紫色血痂、灰白色脑脊液和黑色硝烟污渍的污物。
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下那具残躯内部深处,紫芒星核心如同一个倔强的、遍布裂痕的引擎,仍在艰难地搏动。
微弱的能量正如同最细小的工兵,在贪狼魄锐气的“导航”和灵慧魄的“规划”下,艰难地修复着碎裂的内脏、试图接驳断裂的神经束、加固布满裂痕的骨骼,发出细微却令人心颤的“嗤嗤”声。
每一次核心的搏动,都伴随着李二狗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的痉挛,显然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孙智被安置在舱内最角落,轮椅被卡在狭窄的空间里。
他脸色蜡黄如金纸,嘴唇干裂发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刚才被渡鸦精神冲击和肉山法则波动的双重反噬,几乎彻底摧毁了他的精神世界。
王志撕开一个高级战场急救包,用微微颤抖的手给他注射了一支强效肾上腺素和神经稳定剂。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孙智的身体如同触电般猛地一颤,眼皮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一条缝隙,眼神浑浊、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茫然,但一丝微弱的光亮总算在瞳孔深处重新燃起。
“咳…咳咳…嗬…嗬…”
孙智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色的、带着泡沫的血块,仿佛要把破碎的内脏都咳出来。
他艰难地抬起如同灌了铅般沉重、颤抖不止的手指,指向固定在舱壁上的战术平板。
屏幕上,显示着他们所在区域不断缩小的卫星地图。
大片代表极度危险、被肉山生物能量场覆盖的猩红色区域,正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以惊人的速度从希望谷方向扩散开来,几乎要吞噬掉他们这代表着逃窜轨迹的、微弱的黄色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