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这天,昨天晚上下了点雪,这会天刚放晴,屋顶墙头白茫茫一片,但院子里已经打扫得十分干净。
在外面生意上能回来的队员、伙计都到齐了,今儿个是发工钱和分红的日子。
章宗义和师父挨个儿给镖队队员、药行和客栈的伙计、作坊的伙计,还有孤儿院的管理人员发工钱。
领的钱都是提前按照名字分好的,大家排着队领得很快。
镖队的队员、各个掌柜的除了工钱,还多拿一份年底分红的银元,数目不小,大伙儿乐得直笑,连连道谢。
院子外头还摆着分好的猪肉条、几包火柴、几块肥皂、几尺洋布、一包白糖,一堆一堆的放好,这些福利每人走的时候都能领一份。
这里面可是有些稀罕东西,特别是听说这是章宗义从上海那个地方带回来的,大家开心得嘴都合不拢,这东西拿回家去脸上也特有光。
桃儿站在窗户边数着院里的人头,忽然跑进来喊:“义哥哥!石头哥也领到钱啦,他说要给我买麦芽糖和鞭炮呢!”
大黄也穿来跑去的,好像在维持秩序,这个叫它一声,那个摸它一下,它就摇着尾巴,很享受。这是一条交际狗。
章宗义笑着点点头,望向院子里,刘小丫正带着几个人帮大家拿分好的福利东西,阳光照在她肩膀上,像镀了层金。
叮嘱着哥哥刘福昆把自己的那一份先带回家,自己忙完了就回去。
宗义看着院子里乌乌泱泱的人群,这支队伍已经壮大起来了,至少眼下,周围这些势力都不是对手。
这些原来只会拿锄头的庄稼汉,慢慢有了“翅膀”。
腊月二十六晌午,渭北高原的黄土路上,雪和泥都冻得硬邦邦的,马蹄踩上去都是哒哒的脆响。
一辆马车慢慢在路上走着,贺金升赶着车,车厢里坐着章茂才和他媳妇白氏。
三个人穿得都挺讲究,贺金升和章茂才还特意把宗义送的怀表链子露在外头。
风吹开车帘一角,白氏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土坡和枯树,笑着说:“今天回我娘家,我大,我妈肯定想不到。”
她看章茂才一脸心事,轻轻碰碰他胳膊:“你咋不说话?”
章茂才挠挠头:“唉,没说过媒,去了都不知道说啥好。总不能把礼当往那一墩,就叫人家把闺女嫁了吧。”
白氏捂嘴笑:“你呀,平时能上天能入地,能得很,这会儿倒怂了。我娘家村里人实在,只要真心实意,没那么多讲究。”
“再说,黑娃那孩子稳重,现在这么有出息,有合适姑娘的人家都争着往上靠,咱们提亲就是给个台阶。”
“就今天这么重的礼当,谁家会不愿意?你只管笑着说话,人家自然知道咋办。”
章茂才点点头,脸上总算有点笑模样:“说的也是,我是怕给娃把终身大事弄日塌了。”
马车过了一道坡,远处村子冒着炊烟,田家什字村到了。
章茂才指路,马车停在一座土墙院子前。
贺金升跳下车,搓着冻红的手跺跺脚。
章茂才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用红纸包好的聘书。
白氏整理着车里的点心、半扇猪肉、一坛凤翔烧酒、一坛菜籽油和装着其他礼物的包袱。
小声嘱咐章茂才:“别慌,礼数到了就行。”
章茂才整整衣襟,刚要上前敲门,没想到贺金升这个二货,直接在门口喊:“小丫,小丫,师父来了!”
白氏急得赶紧掀开马车的帘子喊:“你这娃!乱喊啥哩!这是提亲,不是日常串门!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