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不动声色地瞧着,忽然,大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嘚嘚嘚!几匹骡马驮着滚滚尘土,一股脑儿冲进院子!
马上的人灰头土脸,为首的翻身下马,嘿,不是贺金升那货是谁!
贺金升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灰,小跑到章茂才和黑娃跟前,压低嗓门道:
“出事儿了!昨儿傍晚撞见土匪打劫路人,我们救下俩人,这娘俩没地儿去,今儿一大早给带回来了。”
章茂才眉头一拧:“什么人?”
黑娃也问:“人呢?”
贺金升朝院外努努嘴:
“在门口候着呢,一对母女,闺女也就十五六,病恹恹的,咳个不停。娘俩衣裳破得不成样子,可那做派不像一般村妇。我多问了两句,说是打同州府逃出来的,路上遇了土匪。”
几个人走到门口,只见那母亲紧紧护着女儿,眼神警惕又疲惫。
那姑娘脸色青白,模样倒是清秀,咳嗽起来浑身直颤抖,嘴唇干裂却死死抿着,像是在拼命忍着。
黑娃喊来刘小丫,让她赶紧带姑娘去厢房歇着,再请村里的看病老先生把把脉。
几人把那妇人请进堂屋,细细盘问来路。
黑娃看向贺金升:“同州府来的?可说过姓甚名谁,家住哪儿?”
声音低沉,目光却像钉子似的钉在那母亲脸上。
见她攥着包袱角的手指骨节都捏白了,手腕上隐约缠着布条,像是包扎的伤口,黑娃心里一动——这身段气度、这穿着打扮,可不像逃荒的普通妇人。
那妇人欲言又止,最终低下头小声道:“小人蒲杨氏,那是我女儿采薇。家里的男人是耍刀的,给东家押货,半道遇上火拼……送了命。”
“东家硬说我家男人弄丢了烟土,要我们赔钱,派人占了我们在同州城的宅子,还放出狠话,要是还不上烟土钱,就……就让我们娘俩抵债,要我闺女给他做小。我们娘俩侥幸逃出来,路上又碰见土匪,多亏这位壮士搭救。”
她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却字字清楚,说完抬眼看了看贺金升,对着三人蹲身行了个礼。黑娃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听到“烟土”二字,黑娃心头咯噔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扶起蒲杨氏,追问道:“东家是哪一家?”
蒲杨氏眼皮低垂,喉头滚动了一下,才喃喃道:“是……是同州洛河边徐家庄的……徐老五。”
声音几乎听不见,手指尖微微发颤。
黑娃眸色一沉——洛河徐家!
他听说过,那是官商勾结,在洛河边熬烟膏的大户,手底下护院就养着三十多个刀客!
安排蒲杨氏去看护女儿后,几人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贺金升攥紧拳头,低声道:
“徐家向来跋扈!护镖路上,别家商队让路慢点都要挨打骂。八成是那徐老五起了色心,借烟土的名头逼人就范。这娘俩能逃出来,真是老天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