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破烂事儿轮番在他脑子里打转,搅得他心烦意乱,恨不得一拳砸烂这破床。这世道,真是烂到根儿了!
他拳头攥得死紧,心里头暗暗发狠:总有一天,得干点啥!可眼睛一闭,又想到明天那砍刀——兜里那几个铜子儿,连个刀把儿都买不起吧?
再想想自己帐篷空间的功能,东大街那乌泱泱几十家烟馆……黑娃越想越呆不住,一股劲儿顶上来:不行,得出去转转,碰碰运气!
跟茂才叔吱了一声,说要出去溜达。茂才叔叮嘱他小心点,别惹事。
黑娃迈出车马店,日头还吊在西天,但那股子燥热劲儿已经蔫了。
黑娃沿着街边小摊慢悠悠地晃,眼珠子骨碌碌扫过一个个摊位。
嘿,巷子口咋围了一圈人?小声议论着。
黑娃凑近一瞧,心口猛地一揪——巷子里戳着几个孩子,头上都插着草标!
男娃女娃都有,个个黑瘦黑瘦的,一个稍大的孩子正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
围观的白发老头儿直叹气:“唉,这年景,卖儿卖女都成家常饭喽……”
黑娃心口像被撞了一下,脚不由自主往前挪。
听旁边人七嘴八舌,他才明白:这竟是个“人市”!
这些娃儿,都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爹娘咬牙贱卖的。
也有的是人牙子从外地拐来或用粮食换的、低价收来的,就搁这儿发卖。
女娃四个银元,男娃六个。
黑娃心里飞快地扒拉着算盘:这会儿使的是光绪元宝银元和铜元,一个银元约莫二十七克重,能买三十斤麦子初粉,搁后世换算,也就值五十块人民币。
四个银元?一个娃才值两百块?!
黑娃心里像塞了团乱麻,活生生的人,竟跟牲口一样被这般贱卖!
他戳在人群外头,心里头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儿。
看着那些孩子跟受惊小鹿似的眼神,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虽说后世在书里、影视片子上看过这些,可真真儿摆在眼前,那种直冲脑门儿的冲击,让他差点站不稳!
后世带来的那套理论,在这地界儿,实在格格不入。
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被推到人前。衣裳破破烂烂,小脸蜡黄,唯独那双眼睛,清亮得像山泉水。
她怯生生地瞅着周围陌生面孔,眼神里全是害怕和绝望。
推她出来的是个中年女人,一脸死灰,嘴里念念叨叨:“娃啊,娘……娘对不住你,养不活了……”
小丫头“扑通”跪倒,死死抱住女人的腿,带着哭腔喊:“娘!我不吃饭了!我跟你回家……”
女人牙一咬,狠心别过脸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
她“扑通”一声也跪在围观的人前,抽噎着说:
“娃她爹……抽大烟把家败光啦……家里还有仨小的,实在……实在养不起了!”
“这娃……啥活都能干……求各位行行好,给孩子寻个活路吧……银元、粮食,您看着给……”
四周围观的人,眼神冷得像冰坨子,没一个搭腔。过了一阵,三三两两都散了,只剩几个闲汉还杵在那儿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