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经纬台的余烬尚未在意识中冷却,大织命那句“败者化为永恒之丝”的冰冷宣判仍在耳畔嗡鸣。七日的休整期,对于劫后余生的队伍而言,既是喘息,更是信仰的真空与力量的舔舐期。璇玑城的心脏地带,那座供奉着创世之祖的“天孙神女庙”,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的、也是最炙热的漩涡。
众人拖着疲惫却不敢完全放松的身躯,走在返回临时驻地的街道上。璇玑城的霓虹与全息广告在夜色中流淌,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
“那个‘太初织渊’……”塞拉打破了沉默,碧蓝的眼眸里满是困惑与对未知的天然敬畏,她看向队伍里知识最渊博也最冷静的李秀宁,“秀宁姐,它到底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很可怕,又很神秘。”
李秀宁清冷的目光扫过繁华却陌生的街景,声音平稳地解释道:“根据公开资料和零碎情报,‘太初织渊’并非一个稳定的世界,更像是一个由无数破碎的真实世界碎片构成的、混乱而危险的法则坟场。我们参赛队伍会被随机投入其中一片碎片世界。任务目标,是将这些破碎混乱的世界碎片,通过某种方式‘解构’,提炼、还原成完整的、可被理解的‘法则碎片’。”她顿了顿,强调了最关键的部分,“最终,根据各支队伍成功获得的‘法则碎片’数量和质量进行排名。只有前三名,才能拿到进入牧夫座巡天院的门票。”
“哈!”杰克揉着还有些酸痛的胳膊,嗤笑一声,标志性的玩世不恭里带着一丝对命运无常的吐槽,“这么说,这决赛圈儿不光要拳头硬能打,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随机掉个好刷的副本呗?这跟开盲盒赌命有啥区别?啧,我看呐,咱们不如找个庙拜拜菩萨,求菩萨保佑手气好点,别一进去就掉进地狱难度的‘碎片’里!”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正对着街边一个卖发光饮料的摊贩探头探脑的李白,突然猛地转过身,双眼放光,指着前方城市中心广场的方向,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新奇事物的兴奋:“喂!快看那边!好家伙,灯火通明,人山人海,能量波动都传到这儿来了!又是什么大庙会吗?走走走,去看看热闹!”他用力拍了下杰克的肩膀,哈哈笑道,“杰克老弟说得对!拜拜菩萨,长长运气!管他哪路神仙,咱去烧柱高香,请菩萨保佑咱们手气冲天,随机掉进一个山清水秀、法则好挖的‘碎片’里!这可比干等着强!”
李白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众人疲惫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涟漪。求个心理安慰也好,见识下本地风物也罢,或者,仅仅是需要被某种宏大的、超越个体的存在所包围,以驱散“大织命”带来的绝对威压。几乎没怎么犹豫,队伍的方向悄然改变了。他们跟随着越来越多、脸上带着虔诚或好奇神色的人流,如同被无形的潮汐推动着,涌向璇玑城最核心的广场。
越靠近中心,空气变得愈发不同。并非尘世的喧嚣,而是一种奇异的“静谧的热闹”。一种宁静、纯粹、却又饱含着亿万生灵最深沉渴望与创造冲动的精神波动,如同温暖的潮汐般弥漫开来,轻柔地冲刷着每个人的感官。这波动抚平了焦躁,却又点燃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向往。
然后,他们看到了。
广场的尽头,悬浮于虚空之中的,便是“天孙神女庙”的本体。
它绝非凡俗砖石土木堆砌之物。那是一座由亿万根流淌着温润白光的“信仰丝线”自发编织、凝聚而成的庞大立体结构!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形态并非传统的殿宇楼阁,更像一个倒悬的、由纯粹愿力与精神光辉构成的巨大光之蚕茧。无数细密如发、却又坚韧无比的光丝,如同生命体的毛细血管,从这巨大的光茧上垂落,轻柔地、源源不断地连接着下方广场上密密麻麻、虔诚叩拜或静默祈祷的信众。
光茧本身并非死物,它在极其缓慢地脉动、呼吸,表面的光丝如同活水般流淌、交织,散发出柔和而神圣的光晕,将整个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丝毫不显刺眼。那垂落的光丝瀑布,就是连接凡俗祈愿与神圣存在的桥梁。
“香火”,在这里有了全新的定义——心香。
无需焚香燃烛,信徒只需静心凝神,双手虚捧于胸前,调动自身最真挚的祈愿、信念或是对天孙神女的敬仰之情。随着意念的凝聚,丝丝缕缕的精神力便会在掌心自发纠缠、编织,形成一团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精神光团”——这便是心香。心香的颜色、亮度、形态,直接反映了编织者的心灵状态、信仰纯度乃至实力强弱。
“我的天……”林悦低声惊叹,被这纯粹由精神力量构建的宏伟奇观深深震撼,圣光亲和体质让她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与纯净的善意。“这…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肖华眉头紧锁,唯物主义的钢铁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他本能地想要分析其能量构成,却又感到一种难以用公式解析的宏大。
“哇哦!这可比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还…还科幻!”杰克张大了嘴,连吐槽都忘了,只剩下纯粹的惊叹。
“嚯!好家伙,这可比过年抢头香还热闹!”李白踮着脚张望,试图看清神像。
只见那被供奉在光茧核心的神女像,并非传统泥塑木雕,而是一尊由更加凝练、仿佛凝固星光的法则丝线编织而成的动态虚影!神女面容模糊在神圣的光晕中,手持流光闪烁的“太初之梭”,姿态优雅而威严。
江宅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那神女虚影的身形轮廓,隐隐与他曾在某些古老华夏传说图卷中见过的“娲皇”形象重叠!“错觉?”他心中疑窦骤生。
众人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挤入天孙神女庙那由亿万信仰丝线编织成的巨大光茧内部。一种深切的“异乡人”的窘迫感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穹顶高悬,仿佛倒扣的缀满星辰的夜空,垂落的信仰丝线流淌着温润白光,如同倾泻的光之瀑布。围绕着中央那尊由凝练星光法则丝线编织、手持“太初之梭”的神女虚影,数个奇异的功能区星罗棋布,织女星域独特的虔诚与祈愿文化,在此刻化作一场震撼感官的宏大交响。
杰克、伊万、李秀宁、李白和塞拉这五人组,被人流推搡着来到了观心湖边。这片不大的水池,水面平滑如镜,却非真实之水,而是高度凝结的纯净愿力。信徒们屏息凝神,将掌心凝聚的“心香”轻轻触碰湖面——刹那间,心香中蕴含的祈愿画面,便如投入石子的涟漪般扩散开来,在湖面上形成短暂而清晰的景象投影。
“嚯!比全息投影还带感!”杰克一边啃着刚买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璇玑特色“星尘果子”,一边对着湖面大呼小叫,“看啊!那位大叔的心香显示他想要丰收的田地!好实在!……啧,那个家伙的心香画面怎么是堆满钱币的密室?俗不可耐!”他毫不掩饰的点评引来旁边信徒愠怒的白眼。
“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李白也被这奇景吸引,兴致高昂地拍开酒葫芦。他目光扫过湖面,看到各种人生百态的祈愿,有温馨的亲情,有炽热的爱恋,有对力量的渴求。他心中微动,指尖剑气缭绕,一团由银色剑光和墨色诗意文字交织成的狂放心香在掌心凝聚。“诗仙我以诗为酒,以意为香!”他笑着,将心香轻触湖面。
涟漪荡开。出乎意料,湖面上并未立刻显现出他想象中的诗酒江湖。首先浮现的,竟是深渊漫步者号简陋却温暖的舱室景象:林悦在擦拭医疗仪器,塞拉轻声哼唱,肖华在角落默默锻炼,周素芬在厨房忙活,江宅皱着眉头研究星图……伙伴们的身影清晰而温暖。接着,画面流转,璇玑翎侧卧在榻上,脸颊残留的红晕还未褪去,一双秋水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李白一愣,随即大笑灌酒:“哈哈!好!羁绊与风流,皆不负此生!”
塞拉闭上眼,双手合十,口中哼唱起宁静的圣歌,浅金色的音符状心香跳跃着。心香触水,湖面先是映出圣堂恢弘的穹顶与唱诗班,但很快,景象被深渊漫步者号的众人取代——奶蜜祭司温柔的笑容,地狱画家搞怪的鬼脸,武痴严肃的点头,深渊厨娘递来的‘点心’……最后,画面中央,是江宅在某个危急时刻,挡在众人身前,背影挺拔如山的定格。塞拉睁开眼,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柔和的笑意,轻声祈祷:“愿圣光……指引我们共同的前路。”
伊万的机械瞳孔精确地扫描着湖面投影的每一帧变化。他伸出金属手掌,核心处理器高速运转,分析着情感映射的机制。片刻,一团由纯粹二进制逻辑符号构成、不断进行几何变换的银色心香升起。他将其触碰湖面。湖面上,首先显现出复杂的飞船结构图和数据流,紧接着,深渊漫步者号的形象清晰浮现,占据了绝大部分画面。船体在星辰间穿梭,引擎喷流如同生命脉动。伙伴们的身影在船舱内活动,如同飞船这个生命体的一部分。伊万的核心处理器微微发出低沉的嗡鸣,冰冷的逻辑光在眼中闪烁,仿佛在确认某种最高效的“共生”关系。
李秀宁站在湖边,清冷的目光落在变幻的湖面上。她并未立刻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前世金戈铁马、巍峨宫殿的画面在她心头掠过,那是属于平阳昭公主的沉重记忆。她摊开手掌,尝试调动一丝关于创世编织的冰冷记忆,一团结构精密如符文阵列的淡蓝色心香缓缓凝聚,稳定却缺乏温度。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其轻轻点向湖面。
涟漪晕开。首先出现的,并非她预想中的长安宫阙或军营校场,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一艘线条硬朗、伤痕累累却依旧不屈的飞船——深渊漫步者号——正破开星尘,勇往直前。舰桥上,伙伴们的身影清晰可见:杰克在画板上涂鸦,李白举杯,林悦和塞拉低语,肖华警戒,周素芬探头张望……画面流转,聚焦在驾驶舱,一个穿着现代作战服、手持一柄燃烧着星焰般光芒的长刀的背影,正坚定地操控着飞船,穿越一片危险的陨石带。那背影挺拔,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李秀宁的心猛地一跳!那背影……不是柴绍!就在她心神剧震的瞬间,那操控飞船的身影似乎有所感应,微微侧过头来——模糊的光影中,那轮廓,那感觉……“小宅宅?”李秀宁脑中“嗡”的一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羞恼和一丝莫名悸动的热流瞬间冲上脸颊!她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收回了手,湖面的影像瞬间破碎消失。
“不可能!”她心中厉声否认,冰冷的面具下是翻江倒海般的混乱,“老娘怎么可能……对他?!”她用力攥紧了拳,指尖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强烈冲击,但那星焰刀的光影和那熟悉的背影,却顽固地在脑海中盘旋。
杰克看着伙伴们湖面的倒影,好奇心痒难耐。他揉着前几天打架留下的眼角淤青,嘟囔着:“上帝佛祖玉皇大帝…业务覆盖到这儿了没啊?让哥们也看看咱的羁绊长啥样!”他憋足劲,幻想自己画出惊世之作,掌心涌出一团扭曲狂乱如梵高星空的心香,猛地按向湖面。
湖面剧烈波动。首先浮现的是一片混乱的色彩漩涡,夹杂着破碎的画布、散落的颜料管和……深渊漫步者号伙伴们或笑或怒的脸。接着,画面似乎要稳定下来,凝聚成大家围坐餐桌的温馨场景。然而,就在这温馨画面的边缘阴影里,一张苍白、美丽却带着病态般狂热笑容的脸庞猛地清晰起来!
璇玑雅!那双仿佛燃烧着幽火的眸子,隔着湖面“水波”,直勾勾地“盯”着杰克!
“卧槽!!!”杰克吓得怪叫一声,差点把手里的星尘果子扔进湖里,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向后弹开。“见鬼了!阴魂不散啊这疯婆娘!”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看着湖面那病娇的笑容缓缓消散,只觉得后背发凉。他手忙脚乱地从画板包里掏出油彩,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几道夸张的油彩,仿佛要给自己画一层“护身符”,嘴里念念有词:“邪祟退散!退散!”
稍微平复了心湖带来的冲击(尤其是李秀宁和杰克),五人随着人流又来到织梦桥。这座由不断生长、变幻的柔韧光丝自然凝结而成的拱桥,桥栏上早已缠绕满了信徒们愿望凝结的彩色丝带,形成了一道流动的愿望之墙。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位年轻璇玑族女子低声祈祷踏上桥,脚下延伸出一条柔美的粉紫色丝带,轻柔地缠绕上桥栏。
“强者之路,永无止境!”一个壮硕的修行者大吼着迈步,脚下踏出一条充满力量感的赤金色丝带,如同燃烧的火焰。
李白看得兴起,朗笑一声:“此桥甚妙!当留痕!”他一步踏上,剑气微吐,一条由银色剑光勾勒、墨色诗句点缀的飘逸丝带瞬间在他脚下延展,缠绕上桥栏时,仿佛有铿锵剑鸣回荡。
李秀宁面无表情地看着桥上虔诚的人群,眉头微蹙:“精神寄托若能换来力量,还要苦修何用?”她拒绝上桥,只是站在桥头,目光扫过那些色彩斑斓的丝带,清冷的眼神深处,无人察觉地掠过一丝对那星焰刀背影的复杂情绪。
塞拉好奇地踏上桥,心中默念伙伴平安,脚下延伸出一条跳跃着音符光点的浅金色丝带,轻快活泼。
伊万分析着丝带形成的能量波动,也踏了上去。他脚下延伸出一条结构极其规整、由几何图形和二进制符文交织的银色丝带,精确但缺乏情感的起伏。
杰克看着桥,又摸了摸脸上的油彩,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敢上去,嘟囔着:“算了算了,万一再‘织’出个疯婆娘咋整……”
而肖华和周素芬则被人流冲到了相对幽静些的解缘签亭附近。这里矗立着一株古老的、枝干虬结、同样缠绕着无数流光溢彩愿望丝带的巨大树木——神女庙着名的姻缘树。
肖华和周素芬挤到了签亭前。
肖华看着亭内悬浮的法则丝线签筒和旁边解读签文的老者,眉头依旧锁着,对这种“唯心”的东西本能地排斥。周素芬倒是兴致勃勃,眼睛发亮:“当家的,咱也试试呗?求个平安顺遂!”
拗不过周素芬期待的眼神,肖华勉强点头。两人各自投入一缕精神力。一枚闪烁着温暖橙光的签文飞入肖华眉心,一枚同样光芒的飞入周素芬眉心。
签文内容同时在两人意识中清晰浮现:【上上签·归巢】
诗曰:“羁旅星尘路,同舟共济深。新枝栖暖处,开叶散清荫。莫叹筵席散,天涯若比邻。心香连彼岸,处处可为家。”
签文下方,还浮现出模糊却温馨的意象:一片富饶安宁的土地上,一座炊烟袅袅的院落,院子里似乎有孩童嬉戏的身影,而远方的星空深处,依稀是深渊漫步者号驶离的轮廓。
周素芬眼眶瞬间红了,紧紧抓住肖华粗壮的胳膊:“当家的!是上上签!说咱们…咱们会有新家!开枝散叶!”她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
肖华身体猛地一震,坚毅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动容。签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最终会安定下来,拥有家庭和孩子,但……那也意味着离开深渊漫步者号,离开这群同生共死的伙伴。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低沉地重复着签文隐含的深意,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周素芬眼中对“家”的深切渴望,又想到签文最后那句“处处可为家”,铁汉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
他沉默地环顾四周,看到姻缘树下有售卖象征同心同德的“同心丝线”。他走过去,用自己粗糙却灵巧的手指,笨拙却异常认真地挑选了两根坚韧的、泛着柔和红光的丝线。他默默地编织着,打了一个结实而朴素的结——一个象征着永恒联结的同心结。
周素芬静静地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落,嘴角却带着幸福的笑意。
肖华拿着编好的同心结,走到巨大的姻缘树下。他抬头仰望那挂满流光丝带的树冠,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此刻的承诺烙印进灵魂深处。然后,他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承载着两人未来、也预示着离别可能的红色同心结,系在了最靠近树干、一根看起来最为粗壮坚韧的枝条上。
红结在流淌的信仰之光中,轻轻摇曳。
与此同时,江宅和林悦正努力穿过拥挤的人群,向着供奉神女虚影的核心区域靠近。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宁静、纯粹、饱含创造渴望的精神波动就越发浓郁,如同无形的潮汐,轻柔地拍打着他们的意识。人潮拥挤,摩肩擦踵,江宅下意识地侧身,用自己的身体为林悦隔开一片相对宽松的空间,手臂虚拢在她身后,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
“心香啊心香,心诚则灵!”旁边一位璇玑族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双手虚捧,一团足有西瓜大小、散发着璀璨金光、凝聚成精致莲花形态的心香缓缓升起,如同有生命般向着高空的神女虚影飘去,融入光茧,引来周围一片艳羡的低呼。
林悦看着那尊被亿万光丝簇拥的神女虚影,面容虽模糊在神圣光晕中,但那手持“太初之梭”的优雅身姿,却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包容一切的母性光辉。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流淌过心间,侧过头,发现江宅正望着神女出神。她轻轻拉了拉江宅的衣袖,指尖带着一丝微凉。
“阿宅?”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人潮的嗡嗡声中,但那份关切清晰地传递给他,“你还好吗?这里的能量波动很强。”
江宅被她的动作和声音唤回神智,停下脚步,目光从神女虚影上移开,落在林悦带着询问的清亮眼眸上。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莫名的悸动和越来越强烈的熟悉感带来的烦躁。
“嗯,没事。”他简短地回答,声音有些低沉,眉头却依旧微蹙着,目光忍不住又瞥向那神女轮廓,“只是…觉得这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很遥远的地方。”
林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份困惑和潜藏的不安,温声道:“传说中补天之工、孕育万灵的圣者,其身影或许本就铭刻在众生心底,化为意象。不必勉强去想,感受此刻的宁静就好。”她的话语如同清泉,试图抚平他莫名的焦躁。她理解那种面对浩瀚历史和未知神迹时的渺小感。
说完,林悦再次望向神女虚影,眼神变得专注而虔诚。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空间的宁静与创造之力都纳入胸中,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双手虚捧于胸前。长长的睫毛在柔和的光线下投下浅浅的扇形阴影,白皙的脸庞沐浴在圣洁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柔和与安宁。她摒除一切杂念,心中涌动着对失散伙伴安危的深切牵挂,对未知前路的期盼,以及对眼前这份庇护万灵、孕育创造的神圣存在的无边敬仰。缕缕柔和温暖的白色光芒在她掌心亮起,如同初生的晨曦,渐渐凝聚、塑形,最终化作一朵小小的、纯净剔透、仿佛带着露珠的百合花状心香,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宁静平和气息。
她睁开眼,眼神温柔而坚定,如同最清澈的溪流。她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珍重地将这朵凝聚了她心念的百合心香送出。“愿圣光指引前路,庇护迷途…”她轻声祈祷,声音轻柔得如同花瓣飘落水面,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身旁江宅的耳中。
那朵小小的百合,虽不如老者的金莲璀璨夺目,却自有一种洗涤尘埃、纯净无垢的力量,缓缓地、坚定地向着高空的光茧飘去。
江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悦虔诚的侧脸上,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听着她轻柔的祈祷,感受着那朵小小百合散发出的纯粹温暖。这份宁静与平和,如同甘霖,奇迹般地浇熄了他心中那股因神女虚影而生的躁动与不安,带来短暂的平静。他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眼神中那份锐利也被柔和取代。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片在暴风雨中依然保持澄净的天空。
受到这份宁静的感染,看着她如此专注,江宅定了定神,也学着林悦的样子,准备凝神尝试凝聚属于自己的心香。他抬起双手,虚捧胸前,试图放空思绪,寻找内心的平和与祈愿。然而,就在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巨大神女虚影的瞬间——
嗡!额间那枚沉寂已久的八卦烙印,骤然滚烫!仿佛烙铁重新烧红按在了皮肤上!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沉睡万古的悸动毫无征兆地猛烈爆发!烙印深处,似乎有无数星辰生灭、文明起落的宏大景象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汹涌闪过!一股苍茫、尊贵、如同俯瞰星海的太古气息,混杂着一缕挥之不去的、仿佛文明落幕般的无尽悲凉,瞬间席卷他的全身!
“呃!”江宅闷哼一声,剧痛和强烈的冲击让他眼前发黑,下意识抬手死死捂住额头烙印的位置,身体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