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星云“血痂星尘”如同宇宙溃烂的伤口,包裹着这片被遗忘的星域。巨大的废弃货舰、断裂的小行星带、扭曲的空间站残骸共同构成了“锈蚀天堂”的骨架,霓虹与粗粝的金属反射着来自遥远恒星吝啬的微光。空气中混杂着机油、劣质能量液、腐烂植物萃取物以及无数种族的体味,形成一种刺鼻的、属于边缘地带的独特气息。深渊漫步者号如同一条谨慎的鲨鱼,关闭了大部分外部灯光,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混乱之海,停泊在一个由巨型藤壶状生物吸附平台构成的船坞里。
“信号干扰场全开,光学迷彩启动,非必要能源输出切断。”江宅的声音在舰桥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眼底深处是挥之不去的忧虑。林悦持续的高热和呓语,安琪儿的恶意封锁,澹台镜那最后的警示,以及眼前这片深不见底的黑市泥沼,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
杰克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无数加密窗口在他面前飞速开合。“老大,目标锁定,‘腐朽之根’拍卖行,三小时后有一场地下珍稀材料专场。情报贩子‘烂泥巴’确认,压轴货是一块品相极高的星椆木心!来源…不明,但指向一个代号‘沙影’的匿名卖家。”他猛地停住,脸色难看,“起拍价未知,但‘烂泥巴’暗示,盯着这东西的‘大鳄’不少,我们的20万花币…可能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塞拉站在舷窗前,望着外面光怪陆离的景象:巨大的机械改造人扛着散发诡异绿光的矿石走过;裹着破旧斗篷的灵能贩子低声兜售着装在玻璃罐里蠕动的孢子;一队眼神凶悍、皮肤覆盖着细密鳞片的佣兵押送着密封的金属箱,箱体表面凝结着冰霜。“肖恩的地盘,”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左手食指上的一个四叶草戒指(狂欢化音石化形),“他的‘荆棘之冠’是这里的无冕之王。血海棠、菲利克斯、莫问…我们每一个都是他们名单上的‘贵宾’。”
“兵来将挡。”肖华的声音低沉如铁,惊雷枪斜倚在座椅旁,枪尖偶尔闪过一缕微不可察的电弧。他胸前的伤口在特效喷雾和绷带下暂时稳定,但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依旧如影随形。
李白靠在角落,双手抱胸,看似慵懒,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外部监控画面。
江宅深吸一口气,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刺痛般的清醒。“老李、杰克、塞拉,跟我下去。其余人守好飞船,尤其是医疗舱。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启动紧急预案。”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那块木心,是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必须拿到!”
‘腐朽之根’深藏于一座废弃星际船坞的腹腔,钢铁骨架锈蚀成狰狞的怪影,支撑着不见天日的穹顶。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油,浓烈的劣质机油味、刺鼻的化学制剂气息、若有若无的血腥锈蚀味,还有无数种难以名状的腐败与欲望发酵的味道,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流。昏暗是这里的主宰,只有零星几点猩红或幽绿的霓虹灯牌,如同巨兽垂死的眼,在管道纵横、舱室错落的巨大空间中投下鬼魅般的光斑,勉强勾勒出扭曲变形的通道轮廓。人影绰绰,在阴影中蠕动、交易、窥探,压抑的低语和金属摩擦的噪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形成永不停歇的、令人烦躁的背景嗡鸣。这里是法外之地,是罪恶的温床,每一步都踩在深渊的边缘。
江宅三人,裹着低调的深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如同三滴融入墨汁的水珠。刚从血肉地狱般的藤原基地杀出,紧绷的神经尚未松懈,此地弥漫的恶意便如实质的冰水般渗透进来。
“妈的,这鬼地方比藤原家的冰窟还让人喘不过气。”杰克低声咒骂,画笔在他枯瘦的手掌中不安地转动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油彩在指尖跳跃,驱散着试图靠近的几道阴冷窥视目光。
“能量场驳杂混乱,精神干扰极强。”塞拉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一丝疲惫的凝重。她橙红的狂欢化音石在斗篷下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艰难地维持着四人周围一小片精神领域的清明,抵御着无处不在的堕落气息侵蚀。
李白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在帽檐阴影下露出的眸子,锐利如淬火的银矢,无声地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他的手指始终搭在腰侧的剑柄上。空气中有淡淡的、甜腻到令人眩晕的香气飘过,被他敏锐地捕捉到,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江宅走在最前,星焰刀的气息被强行压制在体内,但金红双瞳深处,属于银躯境巅峰的冰冷锋芒却难以完全掩盖。他像一头收敛了爪牙却依旧散发危险气息的猛兽,每一步都踏得沉稳。
“目标明确,找到‘星椆木心’,确认情报,然后离开。肖恩的地盘,不宜久战。”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队友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心中雪亮,肖恩这条盘踞在黑市的毒蛇,绝不会放过他们。
与此同时,在这片钢铁森林最幽深、最奢华的核心——“锈蚀天堂”顶层。
猩红如血的天鹅绒地毯铺满了整个空间,厚重的合金墙壁上镶嵌着巨大而狰狞的异兽头骨标本。巨大的落地舷窗外,是船坞外部废弃星舰连绵的、如同坟场般的剪影。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与陈年烈酒的辛辣。
此刻,这奢华却被一声暴怒的咆哮彻底撕裂!
“废物!睁大你的狗眼给老子看清楚!”
砰!!!
一只镶满尖锐铆钉的金属巨掌狠狠拍在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办公桌上!坚硬的桌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昂贵的终端光幕被震得疯狂闪烁。坐在桌后的,正是这片黑暗王国的主宰——肖恩。
他身形并不特别高大,却充斥着一种爆炸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皮肤是长期缺乏日照的惨白,上面爬满了暗金色的、如同古老藤蔓图腾般的奇异纹路,一直延伸到脖颈和光头上,纹路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流动,仿佛活物。最骇人的是他的双眼,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的、翻滚着无尽贪婪与暴虐的暗金色!此刻,这双金瞳正燃烧着焚毁一切的怒火,死死钉在办公桌前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莫问。
她看起来依旧像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头上用红绳扎着两根冲天羊角辫,穿着花花绿绿的碎布拼接式裙装,怀里抱着个表情诡异的布偶。此刻,她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惯有的、天真又无辜的微笑,仿佛眼前暴怒的巨兽只是在对她表演一个有趣的节目。她纤细的手指正轻松地拨弄着空气中投射的光屏,上面清晰显示着深渊漫步者小队四人踏入黑市入口的监控画面,以及他们名字后面那个刺眼的“第19名”积分排位。
“哎呀呀,老大,别发这么大火嘛。”莫问的声音又甜又糯,带着小女孩撒娇般的腔调,“人家明明按照计划,在藤原家那个冰窟窿里给他们准备了好大一份‘惊喜’呢。冰霜哨兵、蝎藤魔巢…还有瓦西里那个老狐狸留下的‘小礼物’…谁知道他们命这么硬,居然爬出来了呢?”她摊了摊小手,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爬出来?!还他妈的爬到了第十九名!”肖恩猛地站起,暗金纹路在他光头上如同活蛇般扭曲蠕动,一股令人心悸的、带着无尽干涸与腐朽气息的威压如同沙暴般席卷整个房间!空气瞬间变得沉重、燥热,仿佛置身于即将吞噬一切的沙漠中心。他脚下的猩红地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枯黄、脆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金骨境初期巅峰的恐怖气息展露无遗!他正是沙藤族的后裔,贪婪沙藤石的持有者!
“莫问!你当老子是傻子耍吗?你的‘惊喜’就是让他们活蹦乱跳地晋级,然后跑到老子的地盘上来蹦跶?!”肖恩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腐蚀人心的力量。
面对这足以让银躯境强者窒息的威压,莫问怀里的布偶似乎瑟缩了一下,但她本人依旧巧笑嫣然,甚至还俏皮地踮了踮脚。“老大,消消气嘛。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呀。”她眼珠滴溜溜一转,透着一丝狡黠,“再说了,我这不是给您带来新消息了嘛。藤原家…您最‘喜欢’的藤原家,他们最近可没闲着哦,正用蝎尾藤玩一些…很有趣的实验呢。”她故意在“蝎尾藤”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果然,肖恩暴怒的暗金瞳孔猛地一缩,翻滚的贪婪风暴中,一丝刻骨铭心的、源自血脉的仇恨如同毒蛇般窜起!沙藤族与蝎尾藤族的世仇,是烙印在基因里的不死不休!
“闭嘴!”肖恩低吼,强行压下那翻腾的恨意,暗金的目光重新锁死在莫问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危险物品。“老子的仇,老子自己会报!用不着你在这里煽风点火!现在,江宅那几条虫子,在老子的黑市里!你给老子听好了!”他伸出两根手指,那手指也覆盖着暗金色的细密纹路,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看到没?两点!”肖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奇异的玩味,“第一,给老子死死盯住他们!在黑市,他们是龙得给老子盘着,是虎得给老子卧着!再出半点纰漏,老子把你拆了喂沙虫!第二…”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贪婪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仿佛择人而噬的沙蜥。
“去‘腐烂之根’拍卖行,把老子的‘诚意’摆上去。”他转身,从身后一个由某种巨大生物脊椎骨打造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个长约两尺、通体漆黑、表面缠绕着天然暗金木质纹理的长条木匣。木匣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星辰的宁静、坚韧、生机勃勃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奇异地中和了房间内弥漫的贪婪与腐朽感,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告诉他们,”肖恩将木匣重重拍在裂开的黑曜石桌面上,眼神灼热而危险,“江宅那小子想要这‘星椆木心’?行!拿‘诚意’来换!”他再次晃了晃那两根暗金色的手指,强调道:“记住,是‘诚意’!老子的珍藏,不是垃圾!”
莫问的目光在那散发着星辰般宁静气息的木匣上停留了一瞬,碧绿的瞳孔深处,一丝极淡的嫉妒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她脸上迅速堆起甜腻的笑容,夸张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遵命,老大!保证让他们感受到您满满的‘诚意’!盯梢和送‘礼’,包在我身上!”她抱起木匣,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房间,仿佛只是去完成一件轻松愉快的差事。
厚重的合金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
肖恩缓缓坐回他那张象征权力的巨大座椅,暗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明灭不定,如同沙漠中潜伏的毒蝎。他伸出覆盖着暗金纹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黑曜石桌面上那深刻的裂痕,指尖划过之处,坚硬的石材竟如同流沙般簌簌剥落、腐蚀。
“藤原弘一…蝎尾藤…嘿嘿…”他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怨毒的笑声,“瓦尔德那个靠着藤原家才混上位的银躯境小崽子,也配和老子平起平坐?等着吧…等老子拿到足够的‘诚意’,把沙藤之王的血脉彻底唤醒…你们欠沙藤一族的血债,老子要连本带利,用黄沙和枯骨来清算!”
就在这充满杀机的低语余音未散之际,房间角落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影突然一阵蠕动。伴随着一股甜腻中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异香,一道婀娜的身影无声地浮现。
她是阿丽莎,肖恩最宠爱的,亦是最危险的小妾。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发梢处却诡异地生长着几朵硕大无朋、色泽妖异的霸王花!此刻,那紧闭的暗红花苞微微颤抖着,花萼边缘不断渗出浑浊粘稠的汁液,如同剧毒的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猩红地毯上,瞬间蚀穿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洞。她那美艳绝伦的脸上,此刻却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碧绿的瞳孔死死盯住肖恩,燃烧着无法置信的火焰。
“肖恩!”阿丽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蛇,尖锐刺耳,“你忘了我父亲塔隆是怎么惨死的吗?!他被江宅那帮贱民领导花之国那帮蝼蚁,推翻了统治,并被凄惨地钉死在王座上!”她向前一步,发梢的霸王花骤然张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尖锐如齿的蕊柱,腐蚀性液体的滴落速度骤然加快。“你亲口答应过,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用江宅等人的哀嚎来祭奠父亲!可现在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讽刺,“你要和那个叫林悦的小贱人讲和?!你竟然向江宅那群连一个金骨境都没有的虫子低头?!”
“莫问那个该死的小丫头!”阿丽莎几乎是在咆哮,美艳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她根本就没出力!在藤原家的冰窟里,她就是在玩!在戏耍!她故意放水让他们活着爬出来!你瞎了吗?!”
“够了!”肖恩猛地捶了一下桌面,本就布满裂痕的黑曜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脸上烦躁与暴戾交织,那双暗金的瞳孔深处,却罕见地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他粗暴地从撕裂的皮衣内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啪”地一声甩在布满裂痕的桌面上——那是一张材质特殊的黑色信笺。
信笺展开,上面只有一行用暗红色、仿佛干涸血迹书写的字迹:“林悦,勿动。”
最令人心悸的是落款处——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用某种炽热烙铁烫印上去的、栩栩如生的印记:一只狰狞扭曲、尾钩高高扬起的剧毒蝎子!烙印的边缘甚至还在微微泛着熔岩般的暗红光晕,散发出一种冰冷、古老、充满绝对命令意味的恐怖气息。
肖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蝎纹烙印上,指尖的暗金纹路与之接触的瞬间,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灼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翻腾的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看清楚!昨晚…它他妈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老子床头!‘蝎纹’!是那群躲在阴影里、连藤原老狗都忌惮三分的‘蝎纹’!他们在警告老子!”他猛地抬头,暗金瞳孔中燃烧着被冒犯的狂怒,却又混杂着对那神秘烙印背后所代表力量的深深忌惮:“敢他妈威胁我?!呵…”肖恩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狞笑,那笑容里却毫无温度,“威胁老子别动那个小丫头?行!老子不但不动她,老子还要‘帮’他们!”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与狠毒的寒光,声音如同砂砾摩擦:“藤原弘一那个疯子实验室里藏着的东西,瓦尔德那个蠢货根本一无所知!他已经彻底把蝎尾藤玩脱了!那东西一旦失控,整个藤原家…不,整个帝国都得陪葬!既然‘蝎纹’这么在乎那个姓林的小丫头…那正好!老子就借他们的刀,去捅藤原家的心脏!”肖恩身体前倾,暗金纹路在脸上剧烈蠕动,如同活过来的毒藤:“老子倒要看看,当藤原家被他们‘保护’的人搅得天翻地覆时,那群藏在蝎子壳里的家伙,会是什么表情!他们敢插手老子的事,就要做好被老子利用的准备!这盘棋,老子要自己当棋手!”
阿丽莎死死盯着那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蝎纹信笺,又看向肖恩那张混合着暴怒、野心与一丝恐惧的脸。她眼中的怒火并未熄灭,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怨毒。她发梢的霸王花缓缓闭合,但滴落的腐蚀液体却变得更加粘稠。那句“借刀杀人”的计划,在她耳边回荡,却没有激起半分认同。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滋长:肖恩,为了你那所谓的野心和恐惧,连我父亲的血仇都可以拿来交易了吗?既然你选择妥协…那就别怪我自己去拿那些小虫子的命,来祭奠父亲了!
黑市‘锈蚀天堂’深处。
‘腐烂之根’的入口毫不起眼,像一道废弃管道的裂口,但穿过那道覆盖着粘稠生物粘膜的能量门禁,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穹顶由无数粗壮的、仿佛活着的暗金色金属藤蔓交织而成,藤蔓上嵌满了散发幽光的苔藓和微型投影器,将下方喧嚣鼎沸的拍卖场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熏香,试图掩盖更深处传来的汗味、血腥味和某种化学兴奋剂的甜腻气息。
江宅四人混在奇形怪状的人流中,低调地在一个靠近角落的悬浮看台坐下。看台下方,是呈环形下沉的拍卖池,中央的展示台笼罩在一层扭曲光线的力场中。
“看,九点钟方向,”塞拉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身体微微绷紧,“血海棠。”
一个窈窕的身影斜倚在对面高处的贵宾看台栏杆上。火红的紧身皮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如瀑的黑色长发垂落,发梢一朵闪烁着妖异红色光芒的海棠花正盛开。她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水晶烟斗,袅袅烟雾升腾,带着一股甜腻到令人晕眩的异香,烟雾在她周身缭绕,仿佛有生命般形成朦胧的屏障——那是她的招牌,魅惑迷雾石的力量。她似乎感受到了目光,慵懒地抬眼,隔着喧嚣的人群和扭曲的光线,精准地锁定了江宅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如毒蛇的信子,无声地传递着危险的讯号。
杰克的后颈汗毛瞬间倒竖,手指在个人终端上飞快操作。“老大,我们的伪装身份…在她眼里可能形同虚设!她的迷雾石能扭曲感知,制造幻象,甚至直接引导情绪…小心!”
“十点钟方向,菲利克斯!”塞拉的声音更紧。
一个如同移动铁塔般的壮硕身影挤开人群,占据了一块视野极佳的位置。他穿着某种暗红色鳞片状紧身战甲,裸露在外的脖颈呈现出一种极为不自然的、仿佛被煮熟的龙虾般的深红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并非毛发,而是生长着一簇如同燃烧火焰般的、不断有细微红色汁液滴落的根状花冠,那花冠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出阵阵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腥血气。一块深蓝色、仿佛蕴藏着狂暴海浪的菱形宝石嵌在他的胸口,随着他的心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暴怒海浪石。他双手抱胸,粗壮的金属臂铠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般扫视全场,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和毁灭欲。当他的目光扫过江宅这边时,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无声地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压抑的气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心头。拍卖会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开始了。各种珍稀矿石、违禁武器、基因药剂流水般被拍走,竞价声此起彼伏,带着疯狂的意味。
江宅的心却一直悬着,直到拍卖师——一个浑身覆盖着发光鳞片、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的异星生物——用夸张的语调宣布:“女士们,先生们,来自星海深处的馈赠!压轴珍品,千年星椆木心一块!蕴含磅礴生机与时空亲和之力,乃炼制顶级飞舟护甲、抵御熵灭侵蚀的不二之选!匿名卖家‘沙影’委托拍卖,起拍价——”拍卖师故意拖长了语调,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五十万花币!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万!价高者得,只认现钱!”
整个拍卖场响起一片吸气声,随即被更狂热的竞价浪潮淹没。五十万起拍!这个价格瞬间将许多财力不济的竞拍者挡在门外,也预示着争夺的残酷性远超寻常。
“五十五万!”一个尖锐的声音立刻响起。
“六十万!”另一个方向跟进。
“七十万!”杰克旁边的看台,一个浑身覆盖着金属鳞片的异星商人直接跳涨。
“八十万!”前排那个穿着华丽长袍、袖口绣着繁复藤蔓纹路的植物文明商人终于抬了抬眼皮,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财势。
“九十万!”菲利克斯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他挑衅地看向江宅这边,胸口的暴怒海浪石蓝光刺眼,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囊中羞涩。
“一百万。”血海棠慵懒地举了举手,指尖粉紫色烟雾缭绕,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魅惑,让几个跃跃欲试的竞拍者更加兴奋,产生宁可倾家荡产也要买下来的冲动。
价格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短短十几秒内就突破了江宅团队预算的数倍!江宅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冰冷一片。他们的20万花币,连叫价的资格都没有,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杰克脸色煞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的金属。塞拉的手已经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四叶草戒指。李白的手也悄悄按在酒葫芦的木塞上。
“一百二十万!”
“一百五十万!”
价格继续飙升,气氛越来越狂热。最终,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贵宾包厢传来,来自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头顶着一朵仿佛由星辰碎片构成的璀璨花朵花冠的老者,他代表着植物界顶级豪门——“帝屋木”家族。
“一百八十万。”这个价格带着一股难以撼动的气势,瞬间压下了大部分嘈杂。帝屋木家族,植物文明中最顶尖的势力之一,他们的出价,几乎宣告了归属。
拍卖师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高高举起了拍卖槌:“一百八十万!来自尊贵的帝屋木家族!还有没有更高的?一百八十万第一次……”
就在这锤子即将落下的瞬间!
一个清脆得如同银铃、却又带着诡异空洞感的声音,突然在拍卖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响起:“等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位帝屋木家族的老者,都瞬间聚焦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碎布裙、梳着双冲天羊角辫、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人类小女孩,正踮着脚尖,努力想让自己高过前面的椅背。她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兔子玩偶,玩偶的一只纽扣眼睛闪烁着不祥的绿光——嫉妒模拟石。她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神却空洞得像两口深井,直勾勾地“盯”着拍卖师。
江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问身边的塞拉:“塞拉,那个‘沙影’…到底是谁?”他的手指在个人终端上无意识地滑动,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属于亡命徒的决绝——如果注定买不到,在这无法无天的黑市里,抢!目标就是那个刚喊出一百八十万的帝屋木家族代表!风险巨大,但这是唯一能救林悦和团队的路!
塞拉瞬间读懂了江宅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意图,心头一凛,急忙按住他微微绷紧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别冲动!‘沙影’…就是肖恩!荆棘之冠的主人!这是他的地盘,他的拍卖行!那木心,很可能就是他拿出来钓鱼或者…试探的!”
“肖恩?!”江宅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的惊骇瞬间压过了抢劫的念头。在这里动手抢肖恩的拍卖品,无异于自杀!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急迫,目光死死盯住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