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魂塔那扇布满古老符文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万载的孤寂、虚实交锋的余烬与那守墓巨人最后的悲怆注视彻底隔绝。
江宅立于塔前虚空,脚下是翻滚如沸的浓密灰雾,它们如同活物般试图缠绕、侵蚀这刚刚脱离炼狱的生灵。
“呼…”一口灼热的气息喷出,在灰雾中犁开一道短暂的真空。
江宅左脚凌空,朝着虚空猛地一蹬!
轰!
脚下的空间如同坚韧的鼓面,发出沉闷的爆鸣!一圈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骤然扩散,将方圆三十丈内浓稠的灰雾蛮横地推开、挤压、排斥!形成一个巨大的、相对清明的球形领域!他身体化作一道撕裂灰暗的银红流光,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7A车厢的方向,炮弹般激射而去!
天道殿密室,腐朽药石的气味似乎更重了。玄真子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当江宅的身影裹挟着未散的煞气与磅礴的银辉踏入时,他那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了一下,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欣慰笑容。
“师父…”江宅单膝跪地,双手捧上那枚温润沉重、内蕴金光的记忆壶。壶身微微震颤,透过壶壁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磅礴、纯粹、带着远古巨人悲怆与力量的灵魂碎片在咆哮。
玄真子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无法触碰壶身。他艰难地抬了抬下巴,目光投向密室通往更深处的甬道。“…7G二层…封印室…扶我去…”
江宅小心翼翼地将玄真子枯瘦如柴的手臂架在自己银辉流转的肩上,那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头一沉。师徒二人,一个步履蹒跚、气息奄奄,一个银躯初成、气势如渊,却又内蕴着撕裂的疯狂,一步步穿过天道殿废墟的阴影,踏入7G车厢那冰冷、压抑、布满未知科技纹路的合金甬道。
第二层最深处的封印密室,沉重的合金巨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比外面浓郁百倍的混乱与邪恶气息!几扇铭刻着繁复星图符文的巨门剧烈震颤着,门扉上原本黯淡的银辉封印光路此刻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无数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紫黑色裂纹在上面蔓延、侵蚀,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低沉怨毒的嘶吼,仿佛门后囚禁的灭世凶兽正疯狂撞击着牢笼!整个密室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带着硫磺与腐朽血液的恶臭。
玄真子靠在门边,虚弱地指了指那几扇巨门下方,由无数精密管道汇聚而成的、一个类似祭坛般的能量节点。“…倒入节点核心…慢…引魂诀稳住…”
江宅点头。他走到那能量节点前,能感受到脚下传来四大恶魔本源狂暴的冲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右胸那暴怒心窍的躁动和脑海中被撕裂意志的嘶鸣,左手掐诀,一股沉稳浑厚、带着大地脉动气息的魂力注入节点,暂时稳固住狂暴的能量流。右手则小心翼翼地托起记忆壶,壶口对准节点中心一个微微凹陷的、闪烁着幽光的孔洞。
壶身微倾。
嗡——!
壶口金光大放!无数闪烁着纯净光芒、蕴含着巨人族不屈意志与磅礴魂力的记忆碎片,如同金色的星河瀑布,缓缓流淌而出,注入那幽暗的孔洞之中!
刹那间!
整个封印密室亮了起来!那几扇剧烈震颤的巨门猛地一滞!门扉上蔓延的紫黑色裂纹如同被投入滚烫熔岩的冰霜,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肉眼可见地开始消退、弥合!原本明灭不定的封印银辉骤然变得稳定、明亮!银色的光路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沿着星图符文飞速流淌、延伸、加固!无数细小的、由巨人族符文构成的银色锁链虚影在光路中浮现,层层叠叠地缠绕在巨门之上!
吼——!!!!
门后传来更加愤怒、不甘、却明显被压制的恐怖咆哮!整个车厢都在震动!但封印的光芒却越来越盛,如同牢不可破的银色堡垒,将那股灭世的混乱牢牢锁死在门后!
灰败的绝望气息被驱散,密室内只剩下纯净魂力加固封印后残留的、带着远古悲壮气息的余晖。
玄真子看着那稳固如新的封印光芒,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身体晃了晃,几乎瘫软下去,被江宅一把扶住。他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回到天道殿残破的大殿。压抑的气氛并未因封印加固而完全消散,反而因权力真空的临近而暗流涌动。
玄真子被林悦小心地搀扶着,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石椅上。他扫视着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神色冷峻、银焰护体的李秀宁;气息沉稳、熔岩之力引而不发的周素芬;手持长枪、目光锐利的肖华;拿着熊猫发卡、面带忧色的林悦;还有眼神闪烁、气息各异的其他幸存修士和乘警代表。
“封印暂时稳固…”玄真子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然…列车不可一日无首…老夫油尽灯枯…无力再担此任…”
他喘息片刻,目光落在身侧如同银铸雕像般沉默的江宅身上:“…即日起…由江宅…暂代列车长之职…统领一切…直至抵达…昆仑仙庭…由星环议会…正式委任…”
话音未落,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哗然!
“什么?他?!”一个身着云台宗残破长老服饰、气息在银躯境四层的白发老者(云松子)猛地踏前一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愤懑,“玄真子前辈!江宅小辈纵然有些奇遇,但资历尚浅!修为…哼,纵然踏入银躯境,也不过初窥门径!如何能担此重任?此乃关乎一车人性命、乃至此界存亡之大事!岂能儿戏!当由我等经验丰富者共议推举!”
“不错!”另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乘警统领(雷横)也沉声附和,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江兄弟功劳不小,但列车长之位,非仅靠匹夫之勇!统筹全局、调派资源、应对危机,需的是老成持重、经验丰富之人!我提议,由大家共同推选几位德高望重者组成临时议会,共同决策!”
质疑声如同潮水涌来。江宅只是静静地站着,银辉流转的躯体散发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右眼深处那抹熔岩般的红光微微跳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
“资历?”李秀宁清冷如冰泉的声音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嘈杂。她一步踏出,周身银焰升腾,银躯境三层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如同出鞘的绝世神锋,直指云松子与雷横!“封印松动,是谁以身犯险,独闯炼魂塔,带回加固封印的关键之物?面对魇虚罗刹、孽龙敖瑞,是谁挡在最前?论功,此地无人可及江宅!”
她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论力?”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向江宅,“小宅宅,让他们看看,何为星辰之力!”
轰!
江宅动了!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右拳紧握,朝着大殿中央空旷处,一拳击出!
没有狂暴的能量外泄,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拳头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向内塌陷!形成一个直径丈许、边缘清晰如镜的漆黑球体!球体内部,光线扭曲,物质湮灭,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整个天道殿废墟的空气、尘埃、甚至散落的碎石,都被疯狂地拉扯向那个黑洞般的拳印!
星辰之力——空间塌陷!
恐怖的引力场瞬间笼罩全场!云松子脸色剧变,护体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扯向前!雷横更是闷哼一声,双腿如同生根般扎入地面,坚硬的岩石寸寸龟裂,才勉强稳住身形!其他修为稍弱者,无不骇然色变,拼命抵抗那仿佛要将灵魂都撕碎的恐怖吸力!
仅仅是拳意引发的空间异象,便已让所有质疑者噤若寒蝉!
江宅缓缓收拳。那漆黑的空间塌陷球体无声无息地弥合、消失,仿佛从未出现。他银辉流淌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煞白的云松子和额头见汗的雷横,声音不高,却带着银躯境特有的金属震颤与不容置疑的意志:“此位,非我所求,乃师父所托,形势所迫。若有不服者…”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云松子身上,右眼那抹熔岩红光再次一闪:“…可接我一拳。”
大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方才还鼓噪的众人,此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云松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最终在那双蕴含着星河与熔岩的眼眸注视下,颓然低下头,再不敢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