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说著恨她的话,一面深深地吻住她,疯了似的与她唇舌交缠,仿佛过了今天再没有明天,要將所有的爱恨在今夜做个了断。
可是怎么能了断呢
情爱这东西,从来都是不死不休,如同抽刀断水,藕丝难杀。
纵然是龙顏一怒,伏尸百万的帝王,也拿它没奈何。
晚余被他亲到痛,那痛感从嘴唇,舌头,直到心底深处。
痛得她不能呼吸,眼泪流出来,濡湿了两人的脸,又从她嘴唇渗进去,混合著爱,混合著恨,在口腔蔓延。
她没有推开他,她觉得这样痛著很好。
痛可以让人崩溃,也可以让人清醒。
或许祁让说的並非完全没有道理,但那些道理,是祁让自己的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个人的道理都天然偏向自己。
祁让的不得已,在她这里是压榨,是欺辱,是毁灭。
祁让的爱,在她这里是强迫,是掠夺,是负担。
若说委屈,她何尝不委屈
长安和清盏何尝不委屈
只因为祁让是皇帝,所有人的委屈都要为他的委屈让步。
这就是皇权。
这就是拥有无上权柄之人的心態。
所谓王法,就是王者的法则。
他是这天下的王,世间所有一切都得以他为尊,都得为他让步。
而他所谓的让步,不过是在他给別人圈定的那个框框之內的让步。
一旦超出那个框框,便是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祁让说想和她同归於尽,这念头又何尝不是在她心中辗转了千百回。
若非她心中还有不甘,还想去过一过自己嚮往的人生,她早就动手了。
她承认她不是个完美的人,她也有会软弱的时候,也会有不討喜的一面,会犯傻,会犯错,会一根筋。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做她自己呀!
她不想去填补別人的遗憾,也不想去缝补別人破碎的人生。
她自己已经够破碎了。
可惜祁让永远不会明白。
即使他们再掰扯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他也不会明白。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在云端俯瞰她这只螻蚁。
夏虫不可语冰,天神,也同样不会与螻蚁共情。
所以她不想说了,也不想吵了,纵然她会因为孩子一时的心软,纵然有些突如其来的情绪不由她控制,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如他所说,只剩这几个月了,只要他想,她愿意和他营造一个恩爱的假象,好叫肚子里的孩子感知到快乐与温情,等將来自己走了,他们父子或父女谈论起她的时候,不至於无话可说。
其实,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谈论的。
假如有一天庄妃死了,祁让会和嘉华公主谈论他们的过往吗
祁让会和端妃兰贵妃谈论失去的孩子吗
当皇帝的,哪有这么多空閒
说到底,不过是自己觉得对孩子有亏欠,说是弥补孩子,其实是为了让自己那颗自私的心好受一点。
她註定不是一个好母亲。
晚余嘆口气,这才发现祁让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祁让幽深的眸子在月光下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潭水中是快要满溢出来的失望。
他亲她亲得昏天暗地,她却在走神。
他们永远都是错位的。
他舔著发苦的唇,有种重拳打在堆里的无力感。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到底还在渴求什么
亲生孩子都留不住的女人,他又拿什么留她
不过是想在最后的时光,得到她一点虚假的温情罢了。
世间至苦唯情爱,他只是没想到,连他这个自以为冷血无情的帝王也不能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