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最后一批族人走了。”
“至于我……我是钱家修为最高的人，我得留下，守着这祖宅。”
她说到“修为最高”四个字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一个练气后期，在庞大的五行天衍宗面前，不过是蝼蚁。
“我母亲……”
她抬起头，看向祠堂深处的某个牌位，“在我记事之前，便已殒命。”
石厚沉默了。
他看着那一排排冰冷的牌位，再看看眼前这个孤身一人、以孱弱肩膀扛起整个家族最后尊严的少女。
一个修仙家族，旦夕期间分崩离析，只剩下一个练气期的女修和几个凡人老仆。
这其中的悲凉与残酷，无需多言。
他不再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枚钱三用特殊灵力封印的家书玉简。
他郑重地，将其交到了钱小雨手中。
取出东西的时候，他心中一动。
看着眼前这个孤苦伶仃的少女，终究是没忍心，将那枚本该属于自己战利品的金印法器，也一并放在了她的手中。
这是她亲人的遗物，也是她家族的象征。
钱小雨接过遗物，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玉简时，身体剧烈一颤。
她猛地捂住嘴巴，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将意念探入其中。
一幕幕钱三临死前的画面，以及那充满悔恨与嘱托的遗言，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但那压抑到极致的悲伤，仿佛抽干了她全身所有的气力。
她抱着那些遗物，缓缓地、缓缓地蹲了下去。
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像被风暴席卷的幼小花朵，泪水冲垮了精心伪装的坚强，无声地打湿了洁白的孝服。
良久，她才站起身。
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挂着泪痕，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澈了许多。
她对着石厚，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腰身弯到了极致，几乎要将头埋进地里。
“多谢前辈……告知祖父死讯，并送回遗物。”
“钱家……没齿难忘。”
看着她那悲伤欲绝却又强撑着行此大礼的模样，石厚心中五味杂陈。
他当初杀钱三，虽是立场所在，问心无愧。
但终究是杀了对方的亲人，被她如此郑重地感激，让他感觉如坐针毡。
他深吸一口气，坦白道：
“钱姑娘，不必如此。”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石厚目光深邃，直视钱小雨那双泪眼婆娑的瞳孔。
“你的祖父，钱三，是我杀的。”
石厚以为，说出这句话，会迎来对方的仇恨、愤怒，甚至拔剑相向。
然而，钱小雨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只是抬起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仇恨，只有一种让石厚都感到心惊的……平静。
泪水，依旧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看着石厚，用一种沙哑却无比清晰的声音，缓缓说道：“前辈，我知道。”
“这件事，祖父在玉简中，都告诉我了。”
钱小雨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微笑。
“他告诉我，是他利欲熏心，追杀前辈想要夺宝在先，最终身死道消，也是他技不如人，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她抬起头。
一双泪眼婆娑的杏目，紧紧地盯着石厚，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他还在信中告诉我，您与他，本无冤无仇。”
“若您在杀了他之后，还会不远万里，将他的遗物送回家中，这足以说明，您是一个……”
“信守承诺、心有道义的……值得托付之人。”
说道这里，她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白皙的脸颊上，也泛起两抹极不自然的红晕。
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石厚，视线落在洁白的孝服衣襟上。
声音细弱蚊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将来自祖父的最后遗言，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他让我……他让钱家唯一的后人，钱小雨……”
“让我……让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