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儿,你别管!”他对老人低吼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然后,他又转向地上的侯三,一步步逼近,像一头即将捕食的饿狼。
“我再问你一遍,钱呢?”
侯三捂着火辣辣的脸,抬起头,看着方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倔强。
“没钱!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好!老子成全你!”
方俊怒吼一声,抬起脚,就要朝着侯三的脑袋狠狠踹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国平,终于按照计划,从黑暗中“恰到好处”地走了出来。
“阿山!住手!”他低喝一声。
方俊那只抬起的脚,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他回过头,装作有些意外地看着陈国平。
陈国平快步走上前来,他没有穿警服,依旧是那副老渔民的打扮。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侯三,又看了看旁边吓得魂不附体的老人,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方俊身上,眉头紧锁。
“你小子疯了?黄哥说了,要的是钱,不是人命!你把他打死了,谁来还钱?”他用一种“自己人”的口吻,低声训斥道。
方俊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强行摁住的野兽。他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侯三,过了好半天,才不甘心地把脚放了下来。
“妈的,算你小子运气好!”
陈国平蹲下身,揪住侯三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小子,我问你,钱呢?”他的语气,比方俊要缓和一些,但同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我没钱……”侯三的声音还在发抖。
“没钱,就想个来钱的法子!”陈国平拍了拍他的脸,“我听你妈说,你以前是开车的?技术怎么样?”
侯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陈国平站起身,和方俊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眼神。
然后,他转向侯三,缓缓地说道:
“我们老板,最近正好缺一个开车的司机,胆子大,技术好,专门在夜里……拉点‘海鲜’。干一趟,能挣这个数。”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十块?”侯三失声叫道。
“是二百。”陈国平淡淡地纠正道。
侯三的眼睛,瞬间就直了。二百块!这笔钱,别说还债了,就是买台彩电都绰绰有余!
“只要你肯干,用工钱去抵债,之前那三千块的债,一笔勾销。”陈国平抛出了那个足以让任何赌徒都无法抗拒的诱饵。
侯三的心,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他心想这所谓的“拉海鲜”,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这可能是走私,甚至是更要命的勾当。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哭泣的母亲,想到了她那昂贵的药费,想到了家里那个对他彻底失望的妻子,和他那个还在上小学的儿子。
他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怎么?不敢?”方俊在旁边,用激将法冷笑道,“就你这点胆子,也敢在黄哥的场子里混?”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干!”
侯三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绝望而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疯狂的、赌徒式的火焰。
“我干!”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但是……你们要保证,不能再来骚扰我妈,骚扰我老婆孩子!”
“放心。”陈国平点了点头,“只要你乖乖听话,把活儿干得漂亮,你就是我们老板的人。以后,只有你欺负别人,没人敢欺负你。”
目的,达到了。
“瓮”已经备好,“君”也已经自己跳了进来。
“走吧。”方俊走上前,一把抓住侯三的胳膊,那力道,像一把铁钳,让侯三丝毫动弹不得。
“妈……”侯三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三儿……你……你别做傻事啊……”老人哭着喊道。
“妈,你放心。”侯三一咬牙,“等我挣了大钱,就回来给你治病!”
说完,他便不再回头,被方俊和陈国平一左一右地“押”着,朝着黑暗的深处走去。
老人独自一人,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将儿子,从一个火坑,推进了一个更深、更不见底的深渊。
而方俊,走在黑暗里,听着身后那凄厉的哭声,他的心,也像被那哭声反复撕扯着。
他心里想着自己为了正义,正在犯下另一种罪。
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