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反手,“锵”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那柄狭长锋锐、尚带着未干血渍的马刀!刀光在晨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
“将军?!”范闲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全身真气瞬间提起!王启年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暗器囊!
然而,黑骑首领并未攻击。他手腕一翻,竟将那寒光闪闪的刀锋,横在了自己摊开的左掌之上!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坚韧的皮质手套,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掌纹流淌!
“……”范闲、王启年、乃至远处的大皇子李成儒,全都愣住了!这是要干什么?自残明志?还是某种邪门的仪式?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黑骑首领那冰冷的面容上,竟极其罕见地挤出了一丝…可以称之为“腼腆”的僵硬笑容?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诚恳:
“范…范大人。末将…不通文墨,亦不善言辞。但…久仰大人‘诗仙’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不知…不知大人可否…赐末将一幅墨宝?题名即可!末将…定当奉若至宝,日夜瞻仰!”他说着,竟将那尚在滴血的左掌又往前递了递,仿佛那流淌的鲜血就是最上等的朱砂墨,那横陈的刀锋就是最好的笔舔!
【噗——!!!(≧▽≦)】林峰(隐于山崖阴影中)识海里,小千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崽崽崽崽!快看!黑面神秒变追星族!(????????)能量波动:杀气清零!崇敬值飙升!羞赧指数破表!(????????)用血当墨!用刀当纸!这硬核追星方式小千给满分!(★w★)范闲小哥哥的表情管理已崩坏!(⊙口⊙)??】
范闲彻底石化!他看着眼前那横陈的滴血刀锋,再看看黑骑首领那张冷硬脸上那抹极其违和的、带着点期盼的“羞涩”笑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他的认知!这…这画风转变也太快了吧?!刚才还杀气腾腾要灭口,转眼就成狂热粉丝求签名了?!还用的是这种…如此别致的“文房四宝”?!
“将…将军…”范闲嘴角抽搐,艰难地开口,“这…这恐怕不妥吧?刀锋染血,如何落笔?不如…”
“无妨!”黑骑首领斩钉截铁,眼神热切,“大人诗才惊世,字迹想必也如剑锋般凌厉!此刀饮血,正配大人墨宝!请大人…赐字!”他又将血淋淋的手掌往前送了送,眼神无比真诚。
范闲:“……”他看着那不断滴落的鲜血,胃里一阵翻腾。这让他怎么写?!蘸着血在刀上刻字吗?!
就在这时,马车内传来林若甫那带着一丝戏谑的清朗声音:“闲儿,既是将军一片赤诚,你便勉为其难,题上一字吧。也让将军见识见识,我庆国诗仙的…惊世书法。”
范闲:“……”岳父大人!您这是补刀啊!
他骑虎难下,看着黑骑首领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再看看那柄寒光闪闪、血珠滚落的马刀,一咬牙,硬着头皮上前。他伸出食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直接去蘸那手掌上的血,而是飞快地在刀身上尚未干涸的一处血迹上抹了一下,指尖染上一点暗红。
然后,他屏住呼吸,以指代笔,在那冰冷的刀脊上,极其艰难地、歪歪扭扭地划拉了一个字——“范”。
字迹潦草如鬼画符,笔画粗细不均,甚至因为紧张和刀身光滑,最后一笔还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极其难看的“尾巴”。
整个场面,寂静无声。只有山风吹过峡谷的呜咽。
黑骑首领低头,看着刀脊上那个如同被鸡爪子刨出来的、勉强能认出是“范”字的“墨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脸上的“羞涩”笑容僵住了,眼神从热切转为茫然,又从茫然转为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神色。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一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范闲,用一种仿佛梦呓般的、带着浓浓困惑和一丝恍然大悟的语气,喃喃道:“原来…原来院长大人所言非虚…”
范闲一愣:“院长?陈萍萍?他说什么?”
黑骑首领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部分清明,但语气依旧带着难以言喻的古怪:“院长曾言…范提司之诗,惊天地泣鬼神,乃天授之才。然其字迹…嗯…亦是惊天地泣鬼神,乃…鬼斧神工,非人力所能及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末将…受教了!”他郑重其事地对着范闲抱了抱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柄沾着血和“墨宝”的马刀收回鞘中,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范闲:“……”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陈萍萍!你个老狐狸!你等着!
“噗嗤!”马车内,传来林若甫再也忍不住的、极其轻微的失笑声。
黑骑首领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板起脸,恢复了那副冷硬模样,对着范闲和大皇子方向抱拳:“提司大人,大殿下,末将奉命‘护送’林相至此,任务已毕。告辞!”说完,不再停留,猛地一夹马腹,黑色巨马长嘶一声,朝着黑骑撤离的方向,绝尘而去,背影竟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哈哈哈哈!落荒而逃!(????????)】小千在林峰识海里笑得打滚,【能量波动:羞耻感Ax!信仰(对范闲书法)崩塌!急需心理疏导!(????????)崽崽,你的字杀伤力突破天际!连黑面神都扛不住!(★w★)】
范闲站在原地,看着黑骑首领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根还沾着点血迹的手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堂堂诗仙,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用这种方式“肯定”了书法造诣?!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噗…咳咳…”大皇子李成儒此时也走了过来,看着范闲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想笑又强行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和促狭:“范提司…嗯…字如其人,特立独行,令人…印象深刻!印象深刻啊!哈哈!”
范闲没好气地白了大皇子一眼,懒得理他。他转身走到马车旁,对着车内低声道:“岳父大人,黑骑已撤。您…一路保重。”
车帘掀开,林若甫含笑看着他,眼神温和:“去吧。回京之后,谨言慎行。还有…记得练字。”最后三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范闲:“……”他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对着马车深深一揖:“小婿…谨记岳父教诲!”
马车缓缓启动,在两名哑仆的驾驭下,朝着儋州方向,渐行渐远。车后,再无那如影随形的冰冷杀机。
范闲和大皇子李成儒并肩而立,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心头的复杂。
“走吧。”李成儒深吸一口气,看向京都方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趟浑水蹚得…够深。回宫,请罪吧。”
范闲默默点头。回宫请罪?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向那位心思深沉的帝王,解释今日这场惊心动魄的“协查假冒黑骑”行动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本尚带体温的小册子,又想起刀脊上那个惨不忍睹的“范”字,只觉得前路漫漫,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