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夜,在经历慈恩寺刺杀的血腥与范府的低气压后,显得格外深沉压抑。距离春闱放榜仅剩一夜,这本该是无数寒窗苦读的士子辗转反侧、翘首以盼的激动时刻,整个京都却笼罩在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之中。范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范闲那张布满阴霾的脸。他面前摊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关于刺杀案的零碎线索,那枚刻着“刘”字的铜钱被单独放在一旁,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线索指向刘琨琨,甚至牵扯出靖王府的李茂,但幕后那只真正操控一切的黑手——二皇子李承泽,却如同滑不溜手的泥鳅,将所有直接证据抹得干干净净。
“大人,”王启年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刘琨琨和李茂那边…还是老样子。刘琨琨吓破了胆,缩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问什么都只会哭嚎‘冤枉’。李茂更是被靖王府的人看得死死的,我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那批死士的来历…查不到,干净得像刚洗过的白布。”他疲惫地抹了把脸,绿豆眼里满是无奈和挫败。
范闲捏了捏眉心,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明明知道敌人是谁,却找不到撕破它的着力点。就在这时——
“报——!!!”一声凄厉的、带着破音的嘶吼,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猛地撕裂了夜的寂静!一个穿着监察院黑色制服的吏员,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大…大人!不好了!出…出大事了!”那吏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贡…贡院!存放榜单的库房…被…被人动了!”
“什么?!”范闲猛地从椅子上弹起,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王启年也瞬间睡意全无,绿豆眼瞪得溜圆!
“说清楚!怎么回事?!”范闲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风雨欲来的威压。
“就…就在刚才!”吏员喘着粗气,语无伦次,“按…按规矩,放榜前夜,需将誊抄好的千份榜单,分装于特制铜匣,由重兵看守于贡院秘库,等待明日辰时张榜!可…可方才,李主簿带人做最后核验时,发现…发现所有铜匣上的封漆…全…全被撬开了!里面的榜单…被…被调包了!”
“调包?!”范闲的心猛地一沉!他一步跨到吏员面前,厉声喝问:“被调换成什么了?!”
吏员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双手呈上:“大…大人您看!这…这是其中一份!小人…小人冒死偷藏出来的!”
范闲一把夺过纸张,展开!王启年也赶紧凑过头去。
烛光下,纸上的字迹清晰可见。然而,只看了一眼,范闲的脸色就彻底变了!那原本应该工整排列、记录着本届春闱最终名次的榜单,此刻却变得面目全非!榜单上的名字,他竟有大半不认识!那些原本在阅卷过程中被几位副主考和范闲一致看好、才华横溢的寒门士子名字,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赫然是郭保坤、贺宗纬、刘琨琨等一众在舞弊案中被范闲亲手黜落、甚至被终身禁考的勋贵子弟!更离谱的是,前十名,几乎被几个名声不显、文章平平,却出身于二皇子派系重臣府邸的“门生”包揽!字迹虽极力模仿贡院书吏的工整,但墨色深浅不一,透着一股仓促和刻意!
“混账!!!”范闲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狠狠将那张纸拍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好一个偷天换日!好一个李承泽!!”他咬牙切齿,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舞弊了,这是对整个科举制度的公然践踏!是对他范闲这个主考官权威的终极挑衅!更是要将寒门士子的晋升之路彻底堵死!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王启年也慌了神,“明日辰时就要放榜!上千份榜单!一夜之间全部重写也来不及啊!而且…而且这字迹…明显是仓促伪造的!一旦张榜,天下哗然!大人您…您这主考之位,怕是要…”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身败名裂!
范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如刀:“王启年!”
“属下在!”王启年一个激灵。
“你立刻带人,去贡院!给我查!查所有接触过榜单的人!查库房守卫的换班记录!查任何可疑的出入痕迹!特别是…”范闲拿起那张伪造的榜单,指着上面的墨迹,“给我查这墨!这纸!我要知道,这墨是哪里产的!这纸是哪里造的!给我找出源头!”
“是!大人!”王启年领命,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转身就冲了出去。
【崽崽崽崽!能量警报!(⊙口⊙)??】林府听雪轩内,正在打坐的林峰识海中,小千的声音带着夸张的震惊响起,【京都核心能量场发生剧烈扭曲!源头锁定:贡院!关键词:榜单调包!寒门落榜!权贵上位!(??口??)范闲小哥哥的怒气值正在突破天际!王启年胖叔叔启动‘超级嗅探犬’模式!目标:墨香与纸源!(????????)】
林峰(识海,平静):【推演结果?】
【正在分析墨迹成分…(????????)】小千的声音立刻切换成专业模式,【墨色分析:松烟墨为主,混合微量深海乌贼墨汁(增黑防腐),产地…京都‘翰墨斋’独家配方!纸张分析:青檀皮混合云州冰蚕丝!纤维密度、荧光反应…匹配度99.99%!目标指向:皇宫内库‘文华殿’特供御用纸!(????????)崽崽!这纸只有皇帝老儿和几个得宠的皇子公主能用!二皇子这次玩得够大!连他爹的库存都敢动?!(⊙▽▽⊙)】
林峰(识海):【嗯。静观其变。】
贡院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王启年带着一队监察院精锐,如同猎犬般在存放榜单的秘库内外仔细搜查。他趴在地上,鼻子几乎贴到地面,一寸寸嗅闻着残留的墨味和纸香。
“大人!有发现!”一个眼尖的吏员在库房角落的排水沟缝隙里,发现了一小片被踩入泥里的、沾着新鲜墨迹的碎纸屑!王启年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凑到鼻尖猛嗅。
“翰墨斋的松烟墨!错不了!老子当年在江南当捕头,闻过的墨比喝过的水都多!”王启年绿豆眼放光,随即又拿起那张伪造榜单,仔细对比纸张纹理和手感,“这纸…这滑腻如脂、冰凉沁手的触感…这隐现的冰蚕丝纹路…他娘的!是文华殿的御纸!只有宫里才有!”
文华殿御纸!皇宫内库特供!
这个发现如同惊雷,在王启年耳边炸响!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事情大条了!牵扯到皇宫内库!这绝不是刘琨琨、李茂之流能办到的!幕后黑手的能量,远超想象!
“快!立刻回禀大人!”王启年攥着那片碎纸屑和伪造榜单,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带着人火速赶回范府。
范闲听完王启年的汇报,看着那片沾着御纸墨迹的碎屑,眼神冰冷到了极点。皇宫内库的纸!二皇子李承泽!你真是胆大包天!连你老子的东西都敢偷出来做这种勾当!
“言冰云!”范闲沉声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站在角落的言冰云立刻上前:“大人。”
“你亲自去一趟监察院密档库!调阅本次春闱所有考生的原始墨卷存档!尤其是前十名和那些被替换上去的勋贵子弟的卷子!我要最原始的笔迹对照!立刻!马上!”范闲下令。原始墨卷是考生亲笔所书,是辨别真伪、验证成绩的唯一铁证!
“是!”言冰云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门外夜色中。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言冰云便去而复返,脸色比平时更加冰冷,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大人,”言冰云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却有一丝寒芒,“密档库…被禁军封锁了。”
“什么?!”范闲心头一震,“谁的命令?!”
“说是奉宫中口谕。”言冰云道,“带队的是禁军副统领谢必安…的副手,赵楷。他声称,春闱墨卷涉及国本,在正式放榜前,属于绝密,非陛下亲旨或院长手令,任何人不得调阅。属下出示提司令牌,对方…拒不放行。”他顿了顿,补充道,“赵楷态度强硬,寸步不让。禁军人数不少,且…似乎早有准备。”
禁军封锁监察院密档库!奉的是宫中口谕!阻拦的是范闲这位正牌提司!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更是对监察院权威的严重践踏!
范闲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明白了,二皇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不仅调包榜单,还釜底抽薪,连验证真伪的原始证据都给封死了!宫中口谕…这背后,有没有庆帝的默许?还是二皇子假传圣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放榜的辰时越来越近。范闲在书房内踱步,如同困兽。王启年急得抓耳挠腮,言冰云沉默如冰。没有原始墨卷,就无法证明榜单被调包!明日张榜,那些伪造的名单一旦公之于众,他范闲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仅身败名裂,更会彻底得罪天下寒门士子!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不能再等了!”王启年急声道,“要不…咱们硬闯密档库?或者…去找陛下?”
“硬闯?”范闲冷笑,“跟禁军动手?你想坐实我范闲造反的罪名吗?找陛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陛下此刻…未必想见我。”他想起庆帝对二皇子若有若无的纵容,想起那道申饬京都治安的圣旨背后可能的深意。
【崽崽崽崽!范闲小哥哥陷入逻辑死循环啦!(??▽▽??)??】小千在林峰识海里实时吐槽,【闯密档库=造反!找皇帝=可能被和稀泥!等放榜=社会性死亡!(⊙﹏﹏⊙)能量波动显示:范闲的cpU温度正在飙升!急需外接散热器!(????????)】
林峰(识海):【他还有一张牌。】
仿佛印证林峰所想,范闲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那张牌,他一直不想轻易动用,但此刻,已是生死存亡之刻!
“备车!”范闲沉声喝道,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去监察院!我要见院长!”
夜色深沉,监察院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建筑,在稀疏的星光下更显阴森。范闲的马车畅通无阻地驶入,直达最深处的独立小院。院门口,如同往常一样,守着两名气息沉凝的黑衣护卫。
“我要见院长。”范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微微躬身:“大人稍候。”转身快步进入院内。片刻后,他返回,侧身让开道路:“院长有请。”
范闲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踏入小院。院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陈萍萍的身影出现在廊下阴影中,膝上盖着薄毯,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院长!”范闲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贡院榜单被调包,原始墨卷被禁军封锁,我现在…走投无路了!”
陈萍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范闲。那目光平静,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范闲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但又带着几分慈爱。时间仿佛凝固了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