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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腐雨生机与灭世棋局(1 / 2)

鹰巢之困与智慧微光

腐雨,这南疆永无止境的悲泣,将血鹰领赤红色的岩壁冲刷得如同泣血的巨人,沉默地矗立在昏沉的天幕下。雨水在嶙峋的怪石间汇成浑浊的溪流,带着泥土和衰败的气息,漫过临时营地边缘,试图侵蚀这最后一点可怜的立足之地。

东郭忘机站在泥泞中,一件破旧的蓑衣早已湿透,沉甸甸地压在他清瘦的肩头。他望着远处那如同鹰喙般陡峭的隘口,那里比往日增添了数倍的火把和巡逻的身影,在雨幕中晃动,如同警惕的蜂群。昨夜那冲天的火光和滚滚黑烟,不仅焚毁了粮食,更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流民心中刚刚燃起的、名为“北戎援军”的微弱希望之火。

营地内,绝望如同腐雨般无孔不入。孩子们蜷缩在勉强遮雨的破烂帐篷下,因饥饿而发出的呜咽声微弱得让人心碎。伤员们的呻吟则更加沉重,缺乏药物和食物,他们的生命正在一点点被腐化和伤痛吞噬。黑齿莽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焦躁地来回踱步,拳头反复攥紧又松开,古铜色的脸庞因愤怒和无力而扭曲。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一棵枯树上,腐木应声碎裂,木屑纷飞。

“黄金军团的杂碎!若我黑齿部雄风犹在,定要…”他的低吼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连日奔波和饥饿也耗尽了他的气力。

“黑齿领主,愤怒填不饱肚子。”东郭忘机的声音传来,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转过身,蓑帽下的目光扫过营地中每一张绝望的脸庞,“粮仓被焚,是毒计,意在困死我们,更欲激怒宗政禹迹,使他与北戎彻底对立。我们,以及血鹰领,都成了这盘恶棋上的棋子。”

他走到营地中央,那里堆积着一些他们从沼泽边缘采集来的、看起来毫无用处的暗紫色藤蔓块茎——“地母瘤”。“但棋子,未必不能自已走出一条生路。”他拿起一个沾满泥污、瘤状凸起显得丑陋不堪的块茎,“我们的存粮已尽。若要活过三日,指望就在这东西身上。”

“先生,这地母瘤…有毒啊!”一个曾经是藤溪领药农的老者颤巍巍地开口,“生食能让人呕出胆汁,麻翻一头林地野猪!”

“毒与药,生死之界,往往系于方寸之间。”东郭忘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似乎能够穿透那弥漫着腐臭气息的雨幕,直抵事物的本质。

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众人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人敢打断他。

东郭忘机继续说道:“我们知道它有毒,这是我们的优势。因为了解它的毒性,我们就能够找到与之周旋的方法。然而,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这种毒本身,而是人们对它的无知和恐惧。”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后停留在黑齿莽和藤溪领少女领主花漪身上。黑齿莽身材魁梧,一脸刚毅;花漪则身材娇小,面容清丽,但此刻都显得有些凝重。

东郭忘机对黑齿莽说道:“黑齿领主,你带领你手下还有力气的人,去尽可能多地挖取这种块茎。记住,要保持它们的完整,千万不要弄破它们的外皮。”

黑齿莽点点头,他的声音粗犷而坚定:“放心吧,我会办妥的。”

接着,东郭忘机转向花漪,柔声道:“花漪领主,麻烦你召集所有熟悉处理草药的妇孺。我们需要搭建更多的灶台和滤架,以应对接下来的工作。”

花漪微微颔首,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我这就去安排。”

命令下达,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怀疑。男人们拿起简陋的工具,冒着雨冲向泥泞的沼泽边缘,艰难地挖掘着那些深埋地下的块茎。女人们则收集雨水,架起所有能找到的锅具,孩子们也被动员起来寻找干柴(尽管在雨中这近乎徒劳)。

过程繁琐而充满风险。地母瘤的外皮坚韧,汁液沾到皮肤上会引起灼痛和红肿。东郭忘机亲自动手示范,用石刀小心地削皮,仔细地将削好的薯肉投入沸水中长时间熬煮。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土腥和奇异辛辣的气味弥漫在营地,并不好闻,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正在行动的希望感。

熬煮、捣碎、过滤、反复浸泡揉搓…每一个步骤都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东郭忘机始终站在锅边,仔细观察着液体的颜色和气味的变化,不时亲口尝试那依旧苦涩的糊状物,判断毒性的消退程度。他的冷静和专注,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最终,得到的“地母糊”依旧色泽灰暗,口感粗糙麻木,难以下咽。但当第一碗糊糊被分到那个饿得几乎昏迷的孩子嘴边,看着他本能地吞咽下去,却没有出现剧烈中毒症状时,营地中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欢呼。希望,如同这腐雨中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火苗,重新被点燃了。

“每人每日,仅此一碗。此物只能暂缓饥荒,非长久之计。”东郭忘机的声音依旧冷静,他看向黑齿莽和花漪,“真正的生机,仍在鹰巢。他们如今也缺粮,内部必然压力巨大,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我们不能乞讨,那只会招致轻视和驱逐。我们要以‘工’换‘粮’。”

他详细阐述了计划:由黑齿莽带领尚有余力的士兵,帮助血鹰领加固外围那些因人手不足而显破败的防御工事,清理附近滋生的、散发着腐蚀性孢子的毒苔和菌毯;由花漪带领那些心灵手巧、略通药理的妇孺,尝试用她们的知识,帮助血鹰领的村民处理因腐雨带来的皮肤溃烂和伤痛。

“黑齿领主,你的勇武和直率,有时是最好的敲门砖。花漪领主,你的温和与沟通的技巧,是化解坚冰的暖流。”东郭忘机看着他们,“记住,我们展现价值,换取生存。这不是乞求,而是…交易。”

第一次尝试接近血鹰领边缘的那个名为“石爪”的小村落时,情景比预想的更加艰难。冰冷的箭矢“嗖”地一声钉在他们脚前的泥地里,栅栏后是村民充满敌意和恐惧的眼神,仿佛他们不是人类,而是某种带来瘟疫的腐化生物。

“滚开!你们这些灾星!瘟神!就是你们引来了黄金军团的豺狼!烧了我们的粮仓!”一个独眼、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血鹰老兵怒吼着,手中的猎弓弓弦紧绷。

黑齿莽的暴脾气瞬间被点燃,手按上了刀柄,却被花漪轻轻按住。

花漪上前一步,将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巧弯刀放在地上,举起双手,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的声音却清晰而稳定,带着南蛮山林特有的柔和韵律:“石爪村的长者,勇士们,我们并非空手而来,更非乞讨。我们看到村口的栅栏被腐藤蛀蚀,西面的了望塔似乎也久未修缮。我们有些人手,有些力气,愿意为您们加固家园,抵御外面的危险。”

她微微侧身,让村民们能看到身后那些虽然面黄肌瘦、却努力挺直腰板的流民,“我们中也有人认得几种草药,或许能缓解腐雨带来的灼痛。我们别无他意,只想用我们的劳动,换一点能让孩子们活下去的食物。藤溪的花漪,以先祖之灵起誓,我们铭记恩情,绝非忘恩负义之徒。”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独眼老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紧绷的弓弦微微松弛。村里的确人手紧缺,壮劳力大多被抽调到主隘口,腐雨带来的病痛日夜折磨着老人和孩子。

这时,黑齿莽压下火气,上前一步,声音如同闷雷:“老子黑齿莽!我们黑齿部拿得起刀的男人!别的不敢说,力气还有几分!你们那栅栏,给够木头,老子带人一天就能让它比岩石还硬!绝不让那些腐化的怪物和黄金狗贼摸进来!只要…只要你们能给点吃的,什么都行!”他的直率甚至有些鲁莽,在这种情境下,反而奇异地给人一种粗粝的真实感。

村民们一阵骚动,低声议论着。最终,一个披着陈旧鹰羽斗篷、手持藤杖的老妪从人群后走出,她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东郭忘机、黑齿莽和花漪,沉默了许久,沙哑地开口:“…可以。但你们只能在村外指定地方活动,工具我们用绳索吊下去。做完我们要查验。食物…看你们做得如何再给。若有一丝异动…”老妪没有说完,但她手中藤杖顿地的声音,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

第一步,总算艰难地迈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流民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拼命。黑齿莽带着男人们顶着腐雨,伐木、搬运、夯实地基,他们干活极其卖力,甚至主动将防御工事向外拓展了一小段,清除了更远处的遮蔽物。花漪则带着妇孺们采集辨认能消炎镇痛的苔藓和根茎,小心地熬制成膏药,为村民处理溃烂的伤口和疼痛的关节,她们细致耐心的态度,渐渐化解了一些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