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但尚未形成完整明确的制度。
李逸尘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李承乾的心上。
“一旦纥干承基被卷入此案,落入刑部或大理寺之手……”
李逸尘微微停顿,目光直视李承乾。
“以他的为人,为求活命,必然会将其所知一切,作为筹码,换取活命。”
他没有明说“所知一切”具体指什么。
但李承乾已经听得明明白白。
他之前光顾着为李佑的事情感慨,却险些忘了自己身边还埋着这样一颗钉子!
“先生是说……纥干承基会出卖孤”
李承乾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寒意。
随即带着一丝轻蔑的冷哼。
“哼!学生不怕!就算他纥干承基说了什么,学生不承认便是!”
“一个江湖草莽的攀诬之词,难道还能撼动孤这储君之位父皇圣明,岂会信他而不信孤”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霸气十足,仿佛纥干承基的生死和言辞,在他眼中不过蝼蚁尘埃。
他如今声望日隆,参与国政,处置西州、债券等事务井井有条。
确实让他有了这般说话的底气。
他笃信,以自己现在的份量,这点捕风捉影的牵连,根本伤不到他的根本。
李逸尘看着李承乾这副姿态,心中并无波澜,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太子需要这种自信,尤其是在面对潜在危机时。
他缓缓点头,语气平和。
“嗯,殿下如此处置,是对的。临危不乱,是为君者应有之气度。”
“臣也相信,以殿下如今在陛下心中之地位,在朝野间之威望,此等微末小事,确实算不得什么风波。”
“殿下不必过于忧心齐王之事。”
“依臣看来,齐王李佑此次举事,仓促而无根基,其麾下多乌合之众,地方官吏及驻军未必真心附逆。”
“陛下已遣兵符,快马传檄邻近州县。若臣所料不差,旬日之内,叛乱必被扑灭。”
李承乾微微颔首,他对这个弟弟的胡闹能力心知肚明。
并不认为能掀起多大风浪。
“先生所言,学生亦觉在理。只是……”
李承乾没有说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父皇此刻一定想杀了李佑的心都有了。
“对于齐王李佑,殿下打算如何向陛下进言”李逸尘问道。
李承乾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李佑……毕竟是行谋反大逆。父皇……父皇平生最痛恨者,莫过于此。”
“玄武门……那是父皇心中永远的刺。任何触及此事的行为,都会引动父皇雷霆之怒。”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但他终究是学生的兄弟。若能保全其性命,学生……会尽力向父皇求情。”
”削其封爵,废为庶人,圈禁宗正寺,令其了此残生便罢。想来,父皇虽怒,或也不至于非要骨肉相残,赶尽杀绝。”
李逸尘听着,心中微微颔首。
此时的李承乾,尚未被逼到绝境,心中仍存有一份对兄弟情谊的顾念。
也反映了贞观初期,尽管有玄武门之变的阴影,但皇室内部大规模的清洗尚未成为常态。
与后世五代十国那般毫无底线的血腥屠戮相比,确实还保留着一定的底线。
终究是未经历那礼乐彻底崩坏、人性底线全然突破的乱世……
“殿下仁厚。”李逸尘先肯定了一句。
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
“然则,殿下可曾深思,齐王李佑,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其根源究竟何在”
李承乾皱起眉头,思索着已知的信息。
“李佑此人,性情粗暴,不修德业,其舅父阴弘智又常怀怨望,在其身边多有怂恿。”
“加之父皇为其选派的长史权万纪,性情耿直,约束过严,屡次上奏其过失,引得李佑积怨日深。”
“一来二去,身边小人蛊惑,自身又无明智,恐惧与怨恨交织,便铤而走险……大抵,便是如此吧”
李逸尘静静听完,未置可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所言,皆是表象,是导火索,而非根源。个人品性、近臣怂恿、君臣失和,这些固然是诱因,但绝非根本。”
“历朝历代,宗室亲王谋逆之事屡见不鲜,岂能尽归咎于个人品性臣以为,其根源,在于制度!”
“制度”李承乾一怔,这个角度让他有些意外。
“正是,制度。”李逸尘肯定道,开始引经据典,进行深刻的历史剖析。
“我大唐之前,历代于分封宗室一事上,教训不可谓不深。”
“西汉初年,高祖刘邦大封同姓王,旨在屏藩皇室。”
“然不过数十年,诸王坐拥广土众民,自置官吏,掌握财赋兵甲,尾大不掉,终酿成景帝时‘七国之乱’。”
“若非晁错建言削藩、周亚夫力战平叛,汉室几危。此乃分封过重,赋予藩王实权之弊。”
李承乾点了点,这些都是他知道的。
“及至东汉,光武帝刘秀汲取教训,虽仍封王,然‘惟得衣食租税,不与政事’,藩王权力大减,故整个东汉,宗室为乱者鲜少。此可谓前车之鉴。”
李承乾若有所思。
“东汉之制,确实少了宗室之患。”
“然则,”李逸尘话锋再转。
“魏晋以降,尤其西晋,司马氏以为曹魏孤立而亡,复又大封宗室,并赋予兵权,出镇要地。结果如何”
“‘八王之乱’骤起,宗室自相残杀,国力耗尽,最终引致‘五胡乱华’,神州陆沉,此乃惨痛至极之教训!”
“其根源,亦是制度赋予藩王过大的军政实权。”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李承乾。
“反观前隋,文帝杨坚代周而立,对宗室防范极严,诸王虽有名号,却近乎圈养于京师,无实权亦无地盘。”
“故隋一代,无宗室之乱,然或也因宗室无力,在杨广失德天下皆反时,竟无一支宗室力量能有效匡扶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