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前文(1 / 2)

临渊讯急:本丸烽烟起

午后的风带着竹丛特有的清冽,慢悠悠淌过本丸的回廊。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木质廊面上投下斑驳的碎影,几片半黄的落叶被风卷着,打着旋儿落在廊边,平添了几分闲适。

厚藤四郎怀里抱着刚擦拭完的本体短刀,刀鞘上还残留着细布擦拭后的温热,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缠绳上细腻的纹路。他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安静——自打上次合战场回来,本丸里就难得有这样连风都慢下来的时刻。

转过回廊拐角时,一抹熟悉的青色先映入眼帘。天下一振正倚在廊柱旁,墨色长发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手里捏着片干枯的竹叶,指腹反复摩挲着叶脉,目光落在庭院角落那座旧石灯笼上。往日里总带着锐利锋芒的眼神,此刻竟褪去了大半,添了几分难得的柔和,连周身的气场都跟着软了下来。

厚藤四郎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蹭过缠绳的动作也停了。那触感忽然勾出一段遥远的记忆——小时候他还握不稳刀,连最基础的拔刀姿势都练得磕磕绊绊,是天下一振蹲在他身边,温热的掌心裹着他的小手,一点点教他调整手指的位置,那时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被褥。

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悸动,可脚步却有些犹豫。他知道,天下尼总是习惯独自待着,尤其是在想起过去的事时,眉宇间那点难得的柔和,更像是不愿被人打扰的私藏。自己这样贸然上前,会不会扫了对方的兴?

思忖了片刻,厚藤四郎还是轻轻抬起脚,一步一步挪了过去,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小时候撒娇唤人那样,带着几分不自觉的依赖:“天下尼。”

天下一振闻声回头,看清来人是他时,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讶异,随即颔首应下,指腹依旧没停下摩挲竹叶的动作,语气比平日温和了不少:“是你。本体擦完了?”

“嗯,刚擦好,想着出来透透气。”厚藤四郎抬了抬怀里的短刀,目光落在天下一振掌心的枯叶上,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您手里这片竹叶,是不是去年中秋落在石凳下的那片?我记得当时您还捡起来给我看,说叶脉的纹路像极了刀身的锻纹,还教我认了好久呢——我那时候总记混,您还没生气。”

天下一振低头看了眼掌心的枯叶,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那抹笑意浅得像被风拂过的水面,却足够让厚藤四郎心头一暖:“倒是记得清楚。我还以为你早忘了这些小事。”

“怎么会忘!”厚藤四郎连忙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巴巴的认真,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刀鞘——在阳光下,刀鞘泛着一层浅淡的柔光,“不是我记性好,是这纹路太像了——就像您的本体,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他垂了垂眼,指尖下意识捏紧了刀鞘,心脏轻轻跳着,声音里满是笃定:“大阪城那会儿,我总喜欢跟在您身后。有一次您要去赴秀吉公的宴,我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远远看着您拔了刀——刀身泛着冷光,缠绳是深绀色的,刀柄上还刻着细微的‘天下’二字,阳光落在上面,特别好看。现在您的本体,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听到“大阪城”三个字时,天下一振捏着竹叶的手猛地攥紧。干枯的叶片在掌心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几片碎屑从指缝间漏出来,轻轻落在廊面上。厚藤四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自己是不是提了不该提的事——他早就发现,天下尼很少说起大阪城的过往,偶尔有人不小心提及,对方都会沉默好久,眉宇间那点柔和也会瞬间散去。

空气静了片刻,就在厚藤四郎琢磨着要不要换个话题时,天下一振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他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涩意,像是蒙了一层薄灰:“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记得大阪城的那把刀。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当时的模样了。”

厚藤四郎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又疼又急,连忙抬起头,眼底满是认真,语气格外坚定:“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您在秀吉公身边,不管是拔鞘的动作,还是握刀的姿势,都带着一股锐气。我们这些短刀凑在一起的时候,都悄悄说您是最厉害的太刀,都想跟着您学本事呢——我那时候还跟药研哥说,以后一定要像您一样厉害。”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天下一振的袖口,声音放得更轻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是后来大阪城破了,到处都乱哄哄的,我找了您好久都没找到……您就那么不见了。这些年,您去哪里了呀?我总想着,要是能再找到您就好了,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行。”

风又吹了过来,卷起廊下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庭院深处。天下一振望着远处随风轻晃的竹丛,喉结轻轻动了动。那些年漂泊的岁月、独自度过的孤独日夜,像潮水般涌到嘴边,可话到了舌尖,又被他咽了回去。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厚藤四郎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过来,让厚藤四郎瞬间想起了小时候:“不过是在时光里漂着,见了些风景,也忘了些事。”

他避开了具体的过往,语气轻得像风,生怕多说一个字,就会泄露心底那点不愿示人的脆弱:“那些日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在本丸好好的,我能时常看见你,就够了。”

厚藤四郎看着他紧抿的唇,知道他不愿多说过去的苦,便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将怀里的本体短刀抱得更紧,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那您要是想聊大阪城的事,随时可以找我。我还记得好多事呢——您当时教我握刀的姿势,特别稳,我总握不住,您就蹲在我身边,一遍一遍教我调整手指的位置,我练了好久才学会,现在都没忘呢。”

天下一振闻言,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厚藤四郎的头发,动作里满是兄长般的温柔,指尖蹭过厚藤四郎柔软的发丝时,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心里那点沉郁也散了些:“好。等有空了,就听你说说那些事。”

厚藤四郎笑得眼睛都弯了,怀里的刀鞘暖暖的,天下尼的手也暖暖的,午后的风又送来竹香,他忽然觉得,这样安静的时光,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可这份宁静,没能持续多久。

就在厚藤四郎还想着要再说说小时候的趣事时,两道细碎却清晰的意识波动,突然同时在他和天下一振的耳畔响了起来。那不是寻常的传音,而是临渊专属的加密通讯频段——只有被授予指挥权的付丧神才能接收,比常规讯息快上数倍,字里行间的紧迫像寒针般刺进心神。

天下一振眼底的柔和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锐利的锋芒骤然凝聚,方才还轻轻摩挲竹叶的指尖猛地攥紧,剩下的半片枯叶在掌心碎成细屑。他甚至没转头,却精准地捕捉到了茶室方向传来的细微动静——那是茶碗搁在托盘上的轻响,比平时快了半拍,显然,月黛也收到了相同的通讯。

“月黛,临渊讯。”天下一振的意识直接递向茶室方向,没有多余的铺垫,语速快得像出鞘的刀,“boss现身,携大侵寇与时间溯行军,目标是本丸及时政。”

几乎是同一时刻,月黛的意识便轻轻回覆过来,带着几分清点医疗物资的急促:“收到。时政西翼防线已经破了,傀儡集群正从东南方向迂回,我这就去备急救包,顺便通知医疗组待命。”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无需对视,多年协同作战的默契,让讯息传递得又快又准。厚藤四郎站在一旁,只看见天下一振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周身的气压便陡然沉了下去,方才那点难得的温和,像是被瞬间吹散的雾,连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天下尼,是……出大事了吗?”厚藤四郎的脸色微微发白,怀里的刀鞘仿佛也失了温度,指尖攥着缠绳,指节都有些泛白。

天下一振收回意识,低头看向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层霜,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嗯。boss现身了,带着大批时间溯行军直扑本丸而来,时政那边也遭了袭,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钟声——“铛——铛——铛——”

清脆的钟声撞在廊柱上,又反弹回来,震得人耳膜发紧,一下接着一下,没有半分停歇,瞬间打破了本丸的宁静。这是最高级别的戒备信号,自从本丸建立以来,已经有好几年没响起过了。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厚藤四郎抬头望去,只见一期一振握着未出鞘的本体太刀,快步奔了过来,他的衣袍下摆被风吹得扬起,平日里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丝,也有几缕乱了,脸上带着明显的急切。药研藤四郎跟在他身后,肩上挎着鼓鼓囊囊的战术包,里面显然装满了应急的装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底满是凝重,脚步也跑得飞快。

“天下一振大人!”一期一振刚跑到近前,便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方才感应到临渊的警示,是不是要立刻召集部队?我已经让长谷部去通知各队了,但还是想先听您的部署。”

“巡逻队刚刚传回来消息。”药研藤四郎接过话头,语速极快地汇报着情况,“东入口已经发现时间溯行军的踪迹,数量至少是预估的三倍,而且还有大量傀儡跟在后面,行动路线暂时不明,但看方向,像是要先合围本丸。”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让信浓藤四郎带着侦查小队去摸清傀儡的集群位置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另外,医疗组那边我也已经打过招呼,随时可以待命。”

就在这时,一道黄白相间的身影突然从回廊外侧的竹丛里窜了出来,飞快地掠过廊面。厚藤四郎定睛一看,是狐之助——它的爪子踩在木质廊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嘴里叼着一卷皱巴巴的时政简报,雪白的胡须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不停颤动,尾巴也紧张地绷着,显然是跑了很远的路。

“各位大人!时政急报!”狐之助猛地停在天下一振脚边,将嘴里的简报轻轻拱到他身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时政西翼被傀儡攻破了!五虎退大人带着短刀队在那边断后,情况特别危急,请求本丸立刻支援!”

它一边说,一边用爪子轻轻扒拉着简报,雪白的尾巴扫过地面,满是焦急:“时政那边的通讯已经断了大半,这是最后传出来的消息,再晚的话,五虎退大人他们可能就……”

“我知道了。”天下一振弯腰捡起简报,指尖飞快地展开,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脸色又沉了几分。简报上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在紧急情况下写的,上面除了提到西翼失守,还标注了傀儡的几个主要进攻方向,以及时政目前还能守住的几个据点,最后画了个简易的求援路线,看得出来,传递消息的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