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灰斗篷修士无视了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场中,面向玉夫人和百里青的方向,声音如同宣读判决般响起,字字铿锵,不容置疑:
“九岳尊者法旨:”
“婢女红蝎,身染邪秽,神智昏聩,竟于琼宇宝地当众行凶,冲撞贵客,罪无可恕!”
“然——”声音陡然转折,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冰冷,“念其曾侍奉有功,于宗门略有微劳,尊者慈悲,特赐其一线生机!”
“着,即日起,此婢交由天工宗杂役弟子无名氏——严加看管,以观后效!无名氏需以师徒之礼相待,导其向善,净其邪秽!”
“若其再犯丝毫差错,或邪秽失控,危及他人——”
那冰冷的声音陡然加重,如同重锤砸落:
“师!徒!同!罪!共!诛!”
法旨宣毕,整个琼宇楼陷入一片死寂!
这哪里是什么“恩赐”和“慈悲”?
这是赤裸裸的逼迫!是阴毒无比的枷锁!
将一个深度侵蚀、随时可能爆发、体内爬满蚀髓线虫的“活体污染源”和“监视器”,强行塞给莫离!冠以“师徒”之名,行捆绑之实!一旦红蝎有任何异动,或是九岳需要“处理”掉莫离,这便是现成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师徒同罪!
百里青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如释重负的庆幸!只要不牵连到他,管那杂役和疯婢死活!他甚至立刻换上一副肃然起敬的表情,对着铁灰斗篷修士的方向微微拱手:“谨遵尊者法旨!无名氏,还不快谢过尊者恩典!好好‘管教’你这徒儿!”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急于甩脱包袱的轻松。
玉夫人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琥珀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在莫离和地上疯狂喘息的红蝎之间流转,如同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护卫们松开了压制红蝎的手。她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粘稠的脓血在身下晕开一小片污秽。她艰难地抬起头,散乱发丝下,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莫离,里面是翻江倒海的痛苦、绝望、疯狂……还有一丝被强行赋予“师徒”名分后的、更加扭曲的茫然和怨毒。
莫离站在原地,怀中抱着那冰冷的青铜匣,匣内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
他看着地上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红蝎。
看着玉夫人那洞悉一切、带着戏谑的目光。
看着那铁灰斗篷修士冰冷无情的侧影。
看着百里青那急于撇清的嘴脸。
一股冰冷的怒火,如同地脉深处的熔岩,在他胸中翻腾、咆哮,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紧握的拳头藏在袖中,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渗出,染红了粗糙的杂役服内衬。唯有这切肤的痛楚,才能让他勉强维持住脸上最后一丝……属于“无名氏”的、卑微的、麻木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