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朝堂风云(1 / 2)

天还黑漆漆的,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的厚雪反射着屋内漏出的烛光,泛着冷白的光,晃得人眼晕。

时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安禾将最后一根固定乌纱帽的银簪插稳。待梳妆完,青穗拿着手炉上前塞进她掌心,“夫人,手炉。外头冰天雪地,便是大殿里炭火充足,站久了寒气也会钻骨……您多留意些。”

“知道了。”时若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时,脚边藤编的证物箱也随之立起。箱子分了数格,验状用油纸层层裹好,几件要紧的实物垫着软绸,裹了一遍又一遍,最上头,静静躺着那本“金账册”。

房门被轻轻推开,萧逐渊走了进来。

他亦换了朝服,玄色底布上,暗红蟒纹从肩头蜿蜒至腰际,在烛光里时隐时现,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沉敛。他目光径直落在时若脸上,上下一扫,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半分,转瞬便松,却藏不住眼底的浅淡担忧。

“脸色不好。”他走到她身侧,声音不高,混着刚洗漱完的清冽水汽,落在耳畔格外清晰。

“没睡踏实。”时若据实而言,语气轻浅,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

萧逐渊未接话,伸手先探了探她怀里的手炉,又指尖触上她官袍的袖口,眉峰微沉:“穿少了。”不等她反驳,便转身从衣架上取下自己那件玄狐毛领斗篷,不由分说披在她肩上,毛领裹住她的半张脸,暖意瞬间裹住周身,“朝房人杂,殿上风口大,裹紧,不许摘。”

斗篷上沾着他的体温,混着极淡的松墨香,将室外的寒意彻底隔绝在外。时若想推拒,他的手已按在她肩上,力道不重,却不容反驳,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甚是安心。

“走吧。”他拎起藤箱,率先转身。

马车车厢内只悬一盏小灯,昏黄光影随着车辙颠簸摇晃,映得四壁愈发逼仄。时若裹在厚重的斗篷里,抱着微温的手炉,目光落在对面闭目养神的萧逐渊身上。昏光勾勒出他凌厉的侧脸线条,下巴绷得紧实,喉结偶尔滚动一下,周身是化不开的沉敛。

“逐渊。”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怕被车声盖过。

萧逐渊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沉静无波,却带着无声的问询。

“待会儿……”时若斟酌着措辞,指尖无意识攥紧了手炉,“若有人质疑证据真伪,或是勘验程序……”

“证据在你手中,程序有案可查。”萧逐渊截断她的话,声音平稳,“你只管一字一句,说清来龙去脉。其他的,”他微微倾身,目光沉沉落在她眼底,“有我。”

话音刚落,马车便慢了下来。透过车窗缝隙,宫门外影影绰绰的车轿连成一片,灯笼光晕在黎明最深的黑暗里,织成一条昏黄的河。已有官员陆续下车,在雪地里跺着脚驱寒,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呵出的白气刚飘起,便被刺骨的寒风打散。

萧逐渊先下车,转身扶她。她的靴底踩在压实的雪壳上,“咯吱”一声轻响,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激得她微微一颤。萧逐渊的手在她肘间紧了紧,指尖的力道带着安抚,而后拎着藤箱走在前头,背影挺拔如松,替她挡去了不少往来的目光。

朝房离宫门不远,一间宽敞的屋子此刻站满了人。门一开,热烘烘的气流扑面而来。嗡嗡的交谈声在门响的瞬间低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喧嚣,但时若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细密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她身上,那目光里,好奇寥寥,更多的是探究,还有隐晦的审视,像在掂量她手中的证据,又像在窥探他们夫妻的底气。

萧逐渊浑然不觉般,径直朝里走。有人点头致意,他略颔首回应,神色淡漠;有人想上前搭话,被他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便讪讪收了脚步,不敢再言。他在靠墙一处人少的地方停下,将藤箱放在脚边,转过身,动作自然得仿佛本能,挡在了时若与大部分视线之间,替她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

时若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靴尖沾着的一点雪泥上,耳尖却将周围的低语听得一清二楚。

“……来了,终于来了……”

“……那藤箱看着不轻,想必是关键证物……”

“……听说慈恩寺、京郊庄子,都是这位时郎中亲自去验的……”

“……归云坞那冰窖,阴寒刺骨,连老仵作都怯步,她一个女子,胆子是真不小……”

“……证据若真能坐实,今日这朝会,怕是要天翻地覆……”

“……慎言!慎言!别引火烧身……”

那些声音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模糊却刺耳,像细小的虫子,钻进耳朵里,扰得人心烦意乱。时若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寒气灌入肺腑,才勉强压下心头的躁动,指尖渐渐收紧,稳住了心神。

就在这时,一个温厚带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打破了这份沉寂:“世子爷今日来得早。”

时若抬眼,见是刑部右侍郎周文谦——约莫五十出头,面庞圆润,蓄着整齐的短须,一身绯袍衬得气度雍容,此刻正拱手微笑,眼底却藏着几分试探。

萧逐渊微微颔首,回礼:“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