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殿堂并非建于地表,而是悬浮于一片永恒的、翻滚着暗紫色能量风暴的虚空之中。
殿堂本身由漆黑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影石构筑,其内部空间远比外部看起来更加广阔、扭曲,充满了不规则的几何结构和闪烁的诡异光影。
此刻,在殿堂最深处的环形议事厅内,椭圆形的黑曜石长桌旁,数把造型各异、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王座之上,已然坐下了几道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而混乱的魔力波动,彼此交织、试探,又保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
长桌主位空悬,那是属于魔王的座位。
而在主位之下的首位,端坐着一位紫发紫眸、头戴宽檐巫师帽、身披深紫色星辰巫师袍的女子。
她面容精致却毫无表情,眼神淡漠如同万古寒冰,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她心中激起丝毫涟漪。
她便是暗夜魔团第一团长,“灵魂杀手”卡琳·休·泰勒。
她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变换形状、发出细微哀嚎的半透明灵魂结晶,是整个议事厅内气息最为深邃难测的存在。
与她相隔几个座位,一个穿着破烂园艺围裙、戴着锈蚀青铜玫瑰面罩的身影正低着头,用戴着园艺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一撮不断蠕动的、散发着痛苦气息的暗红色苔藓,移植到桌上一个渗漏的青铜喷壶表面。
灰绿色的卷发下,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对“艺术”的专注与狂热。他是第二团长,“园丁”冯·穆舍尔·托德特。
“嗤——无聊的会议,为什么不能让我多打理一会儿我的新‘花苗’?”冯·穆舍尔低声抱怨着,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
在长桌的另一侧,空间微微扭曲,一个有着紫色烟雾般短发、金色竖瞳的女子身影时隐时现,她穿着紧身黑色皮甲,脸上永远挂着那咧到耳根的、令人不安的诡笑。
她是第五团长,“柴郡猫”切希尔·格拉玛尔·格里恩。
她并没有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而是时而出现在桌面上,时而靠在椅背,玩味地打量着在场的其他几位。
“嘛嘛~别这么扫兴嘛,园丁先生~”切希尔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戏谑,“听说疯帽子那家伙回来了,还带回了关于那位‘房东小姐’的新消息哦?说不定会很有趣呢~”
除了他们三位,还有几把王座上也笼罩在阴影或特殊力场中,气息或沉寂或躁动,显然是其他几位未能完全现身的团长。
就在这时,议事厅中央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来,伴随着一阵轻快却诡异的哼唱声,一道蓝色的身影旋转着从凭空出现的混乱传送门中跃出,优雅地落在了一张装饰着扑克牌、钟表和各种古怪小玩意的华丽王座上。
正是刚刚归来的第三团长,“疯帽子”萨尔德加缪。
他拍了拍一尘不染的白色礼服,扶正了头上的魔术帽,蓝黑色的眼睛扫过在场的几位同僚,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呀吼~诸位亲爱的、可爱的、以及……嗯,勉强还算能看的同僚们!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卡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于手中的灵魂结晶。
冯·穆舍尔只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继续摆弄他的痛苦苔藓。
只有切希尔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身影瞬间出现在萨尔德加缪的椅背上,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他的耳边,诡笑着低语:“想~当然想~想你这次又带了什么有趣的‘故事’回来,疯帽子~听说你差点在那个‘徘徊回廊’变成永恒的装饰品?”
萨尔德加缪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哎呀呀,柴郡猫你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可不是嘛,那里真是太~危险了!差一点点,你们就再也见不到可爱又迷人的我了!”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脸上又充满了兴奋,“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加确信,我们亲爱的‘房东小姐’索蕾娜,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多么的……令人着迷!”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在场的每一位都能听清。
“哦?”卡琳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淡漠的紫眸,看向萨尔德加缪,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说说看。”她的直接,意味着这个话题引起了她的兴趣,或者说,关乎魔团的利益评估。
萨尔德加缪立刻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开始描述起来,当然,经过了他那充满“艺术加工”的渲染:
“你们是没看到!那‘徘徊回廊’里,到处都是扭曲的规则和可怕的‘虚无掠食者’的爪牙!我们就像闯进巨人玩具房的小蚂蚁,随时可能被捏碎!但是!”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虚空,仿佛在描绘一幅壮丽的画卷,“我们的房东小姐!她面对那远古星灵族最后的疯狂一击——那可是凝聚了万古怨恨和湮灭之力的攻击啊!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个‘定’字!”
他模仿着索蕾娜当时那平淡无奇的语气和动作。
“然后呢?”切希尔饶有兴致地追问,身影又瞬间出现在长桌中央,托着下巴。
“然后?”萨尔德加缪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然后那恐怖的攻击,就在离她眉心只有这么一丁点距离的地方!”他用手指比划着一个微小的缝隙,“被硬生生地定住了!像是时间暂停,又像是规则被强行改写!就那么凝固在那里,动弹不得!接着,她只是用手指那么轻轻一点,啪!那股力量就烟消云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绘声绘色的描述,让即使是最冷漠的卡琳,眼中也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冯·穆舍尔移植苔藓的动作也停顿了一瞬。
“否定……”卡琳轻声吐出两个字,这是她们早已知晓的索蕾娜的能力之一,但亲耳听见其在如此险境、面对如此层级的攻击时依旧如此轻描淡写地施展,意义截然不同。
“不仅如此哦!”萨尔德加缪继续加码,“她还随手就修好了那艘远古的‘星槎’,用的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能量精纯到可怕的‘石头’!还能在规则混乱的星界残骸里,精准找到关键物品!我亲爱的同僚们,”他摊开手,语气带着一种狂热的推崇,“这位房东小姐,她的强大,她的神秘,早已超出了我们常规的认知范畴。她就像是一个行走的、活的‘规则漏洞’,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异数’!”
议事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切希尔那飘忽不定的诡笑和冯·穆舍尔喷壶渗漏的滴答声在回荡。
“所以,”卡琳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你的结论是什么,萨尔德加缪?我们暗夜魔团,该如何对待这位‘异数’?”
萨尔德加缪收敛了夸张的表情,难得地显得有几分正经,虽然那正经之下依旧藏着疯狂:“结论?我的结论是,与其想着如何去‘对待’或‘掌控’她——那根本是痴人说梦——不如思考如何与她‘共存’,或者……在她那精彩的‘戏剧’中,找到一个对我们有利的位置。别忘了,她手里现在可能掌握着关于‘虚无掠食者’和什么‘起源方舟’的关键信息。这盘棋,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趣了。”
“共存?”冯·穆舍尔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透过面罩看向萨尔德加缪,声音嘶哑,“与一个能轻易否定你存在的‘异数’共存?萨尔德加缪,你的疯狂已经让你失去判断力了吗?她对我们魔族的威胁……”
“威胁?”萨尔德加缪打断了他,歪着头,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园丁先生,你觉得,以她的能力,如果真想对我们不利,需要等到现在吗?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玩家。只要我们不主动去触怒她,去破坏她‘游玩’的兴致,她大概率懒得搭理我们。反之……”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虽然脸上依旧在笑。
切希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卡琳的王座扶手上,低声笑道:“疯帽子这次,说不定说了句‘聪明’话呢~强行与无法理解的存在为敌,才是最愚蠢的园艺,不是吗,园丁先生?”
冯·穆舍尔沉默了下去,继续摆弄他的苔藓,但眼神闪烁,显然在思考。
卡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黑曜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片刻后,她做出了决断:
“萨尔德加缪,维持你与索蕾娜现有的关系。在不损害魔团根本利益的前提下,你可以自由行动。关于‘虚无掠食者’与‘起源方舟’的情报,列为最高机密,非核心团长不得查阅。魔团整体策略,暂时转向观察与防御,避免与索蕾娜·爱德华兹及其相关势力发生直接冲突。”
她的命令清晰而冷酷,充满了务实主义。
“了解~!”萨尔德加缪愉快地行了个礼,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卡琳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团长,最后补充了一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
“记住,在魔王陛下归来之前,维持魔团的稳定与存在,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的愚蠢行为,都将被视为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