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针对前线战事、针对司马锐皇权的阴谋,就在这暗室中悄然酝酿。
与此同时,北上的大军并未因后方的暗流而停滞。
李靖治军极严,又深得兵法“其疾如风”的精髓。大军日夜兼程,过州穿府,沿途地方官员早已接到朝廷严令,全力保障,不敢有丝毫怠慢。队伍如同一条钢铁巨龙,滚滚向北,旌旗招展,士气高昂。
十数日后,先锋部队已抵达并州地界。越往北,战争的氛围越发浓厚。道路上时常可见拖家带口向南躲避战火的百姓,以及反向而行、运送粮草军械的民夫队伍。边境传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具体:突厥骑兵利用其机动优势,不断袭扰边境城镇,烧杀抢掠,试探守军虚实。雁门关外,已发生过数次规模不小的接触战,守军凭借关隘之利,虽击退了敌军,但损失亦是不小,压力巨大。
李靖到达并州大营后,立刻召集北境各州将领,详细了解敌情、我情、地形。他没有急于出兵与突厥决战,而是下令各关隘继续坚守,同时派出大量精锐斥候,深入草原,探查突厥主力动向、各部族分布、粮草补给路线,甚至天气变化、水源地等信息。
帐中,灯火通明。李靖与麾下将领对着沙盘反复推演。
“大将军,突厥前锋嚣张,日日在我关前叫骂,将士们皆愤懑不已,请命出战!”一员年轻气盛的将领抱拳请战。
李靖目光沉静,指着沙盘上雁门关外的地形道:“突厥人巴不得我们出关野战,以其骑兵之长,击我步卒之短。此刻出战,正中其下怀。传令各军,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
他顿了顿,手指滑向草原深处:“阿史那咄苾将主力置于此处,看似威慑雁门关,实则其粮草辎重,需从数百里外转运。如今已近严冬,草原风雪将至,其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巨大,后勤必是其软肋。”
他看向身旁一位沉稳的副将:“苏定方,你率三千精骑,多带引火之物,绕道漠南,深入敌后,专袭其粮道、牧场,不必恋战,焚其粮草即走,使其军心惶惶,人马饥疲。”
“末将得令!”苏定方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
李靖又对另一将领道:“命人散布消息,就说我大军畏寒,意在坚守,待来年再战。同时,暗中联络薛延陀部,许以朔方之地(水草丰美之处),令其出兵攻击突厥侧翼。”
众将见李靖部署井井有条,既有坚壁挫锐的耐心,又有奇兵扰敌的狠辣,还有远交近攻的谋略,无不钦服,纷纷领命行事。
长安,皇宫。
司马锐收到了李靖的第一份军情奏报,详细陈述了敌我态势和他的初步方略。司马锐阅后,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李靖的部署,与他的战略构想不谋而合,甚至更为细致老辣。他将奏报递给一旁的慕容雪。
慕容雪仔细看过,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李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沉稳有度,谋定后动。如此,前线暂可无忧。”
司马锐点头:“李靖用兵,朕是放心的。只是,朝中近日,似乎有些不安分的议论。”
慕容雪心领神会:“陛下是指……有人质疑此次出征劳民伤财,或散布消极言论?”
“不止如此。”司马锐眼神微冷,“漕运之上,已有运送军粮的船只‘意外’沉没;工匠坊中,新铸的箭簇也发现了批次质量问题。虽然查办了几人,但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尚未可知。”
慕容雪神色凝重起来:“看来,有些人并未吸取汝南王的教训,还想火中取栗。”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但疥癣之疾,亦能扰人。”司马锐冷声道,“朕已让暗卫加紧调查。朝堂之上,也需要一些声音,来正视听,稳人心。”
慕容雪明白了司马锐的意思。作为皇后,她或许可以在后宫和命妇圈子中,通过影响舆论,来间接支持司马锐,反击那些不利的言论。她开始更加积极地召见有威望的宗室命妇、重臣家眷,在闲谈中强调此战的必要性和正义性,宣扬前线将士的英勇和皇帝的英明决策,无形中凝举支持皇权的力量。
北境,草原深处。
苏定方率领的三千精骑,如同幽灵般穿越荒原,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恶劣天气的掩护,成功绕到突厥大军后方。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们突袭了突厥一支重要的补给队伍,焚毁了大量粮草,并趁乱袭击了几个为突厥提供牛羊的小部落,引起极大恐慌。
消息传回突厥大营,阿史那咄苾勃然大怒。他没想到周军如此大胆,竟敢深入草原袭击他的后勤。粮草被焚,军心浮动,加之天气日益寒冷,薛延陀部又在侧翼蠢蠢欲动,让他首次感受到了压力。
而此时的雁门关内,周军将士依托坚城,以逸待劳,听着关外突厥人因粮草短缺而逐渐减弱的叫骂声,士气愈发高昂。他们相信,在大总管李靖的指挥下,胜利终将属于大周。
战争的天平,在铁与血的较量、谋略与勇气的碰撞中,开始发生微妙的倾斜。而长安城内的暗流,与北境战场上的明枪暗箭,交织成了一幅宏大而复杂的画卷,决定着帝国的命运。
(第一百八十二章铁骑北上风雷动宫闱暗涌潜流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