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慕容雪并非对风雨一无所知。
她虽深居简出,但自有渠道了解外界动向。流言之事,她已知晓大概。
“娘娘,此事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崇文馆,针对张诩,甚至……是想借此攀扯娘娘您。”心腹女官婉芸忧心忡忡地禀报。
慕容雪正临窗抚琴,琴音淙淙,透着一种奇异的宁静。她指尖轻按,止住余音,淡淡道:“跳梁小丑,惯用伎俩罢了。他们想看到的,无非是陛下或本宫因此动怒,严惩张诩,寒了天下寒士之心;或是本宫出面力保,坐实‘干政’之名。”
婉芸急道:“那可如何是好?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
慕容雪微微一笑,笑容清冷而睿智:“慌什么。他们出招,我们接着便是。陛下已命人暗中调查,这是明面上的应对。至于我们……”她目光转向案几上的一叠崇文馆学子近期提交的策论草稿,其中就有张诩那篇关于选官制度的文章纲要。
“你看这张诩的文章,虽有棱角,但论据扎实,可见是下了苦功的。其心可嘉,其才可用。只是这性子,还需磨砺。”慕容雪指尖轻轻点在那“革除门第之见”几个字上,“话,没错。但说出来的方式、时机,却大有讲究。”
婉芸若有所悟:“娘娘的意思是……”
“堵不如疏,压不如引。”慕容雪道,“传话给江先生,讲会议题不变,但开场时,可让他先强调崇文馆‘为国选材、经世致用’之本旨,重申朝廷广开言路、兼收并蓄的胸襟,但也提醒学子,建言献策当以事实为依据,以国事为重,言辞当有理有据有节。至于张诩……”她沉吟片刻,“他的文章,可安排在中间位置宣读。既给他展示之机,又不至于太过凸显。”
“奴婢明白了。”婉芸点头,“如此,既表明了朝廷态度,又不至于显得刻意回护,全看张诩自己的表现了。”
慕容雪颔首,又道:“还有,你去库房挑几部前朝名臣关于吏治、选官的奏疏典籍,以本宫的名义赏赐给崇文馆,特别是张诩,可额外多赏一两本关于言官风骨与进谏之道的书。不必多言,他若是个聪明的,自会明白其中深意。”
这是告诫,也是期许。告诫他言官风骨在于忠直敢言,但也需讲究方法;期许他能成为真正的栋梁之才,而非徒逞口舌之快的狂生。
“是,娘娘思虑周全,奴婢这就去办。”婉芸心悦诚服。
当日晚间,司马锐来到椒房殿,将与暗卫的对话告知慕容雪,并道:“雪儿,你放心,有朕在,绝不会让那些宵小之徒伤你分毫。崇文馆之事,朕自有主张。”
慕容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柔声道:“臣妾相信陛下。只是,此事处理需格外谨慎。若严惩张诩,恐寒了天下士子之心;若置之不理,又恐流言愈演愈烈。陛下不若静观其变,待讲会之后,观其言行,再作定夺。若张诩果真才学出众,言行虽激却出于公心,陛下或可稍加训诫,但仍予重用,以示朝廷容人之量。若其果真不堪大用,再行处置不迟。如此,方能彰显陛下公正明断,不因流言而罪人,亦不因偏爱而废法。”
司马锐握住她的手,叹道:“还是雪儿思虑周全。就依你之言。朕倒要看看,这张诩究竟是明珠还是砾石!”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外间的风雨,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于温暖的殿阁之外。
然而,他们都清楚,这场由崇文馆引出的风波,仅仅是个开始。讲会之上,才是真正较量的舞台。暗处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那里,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机会。
(第一百七十三章流言初起暗潮涌帝后同心定风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