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李纲领旨后,果然不负帝后所望。他以古稀之年,宵衣旰食,率领一众精干官员,参阅前朝旧例,结合本朝实际,短短两月之内,便拟定出一套详尽周密的科举章程,上呈御览。
章程规定:科举每三年一科,逢子、午、卯、酉年举行,称为“正科”。若遇朝廷庆典,可特设“恩科”。考试分为三级:童试(在各州县举行,考中者为“秀才”)、乡试(在各省省城举行,考中者为“举人”)、会试(在京城举行,考中者称“贡士”)。贡士再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决出最终名次,分为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即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
章程尤其强调了“糊名”、“誊录”等防弊措施,并严格规定了考生资格:“凡我大燕子民,身家清白,非倡优隶卒之徒,无父母丧在身者,皆可应试。”彻底打破了门第限制。
司马锐阅后大为赞赏,仅对细节做了微调,便朱批“准奏,颁行天下”。圣旨下达,如同在沉寂的湖面投入巨石,激起千层浪。寒门士子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看到了鱼跃龙门的希望。而许多世家大族,则忧心忡忡,暗中串联,商议对策。
首次科举定于次年秋八月举行乡试,来年春二月在京城举行会试和殿试。时间紧迫,整个帝国的士林都为之躁动起来。
时光荏苒,一年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与各种明争暗斗中飞快流逝。期间,慕容雪凭借其日益成熟的政治手腕和司马锐毫无保留的信任,不仅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更在前朝协助司马锐化解了数次因科举新政引发的风波。她巧妙地平衡各方势力,该安抚时施以恩惠,该打压时毫不手软,使得改革虽步履维艰,却始终沿着司马锐设定的方向稳步推进。
司马玥又长大了一岁,愈发聪慧伶俐,在太傅和李纲的教导下,已能背诵不少经典,并开始学习简单的治国道理。她虽仍稚嫩,但那双酷似其母的明眸中,时而流露出的思索神色,常让司马锐和慕容雪感到惊异和欣慰。
永熙五年春,二月初,京城。
寒意未消,但杨柳已悄悄抽出嫩绿的芽苞。各地通过乡试的举子们,怀揣着梦想与忐忑,从四面八方汇聚帝都,准备参加关乎他们一生命运的会试。一时间,京城客栈爆满,酒楼茶肆间,随处可见身着青衫、高谈阔论的举子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焦虑和兴奋的独特气息。
会试由礼部主持,在贡院举行,连考三场,每场三日,条件极为艰苦。但对于寒窗苦读十数载甚至数十载的士子们而言,这是通往仕途的唯一捷径,再大的艰辛也甘之如饴。
慕容雪虽身处宫禁,却时刻关注着科举的进展。她通过可靠渠道,了解着贡院内外的动态,尤其警惕世家可能采取的破坏行动。司马锐更是将此次科举视为新政成败的关键一役,亲自过问安保和考纪,派出了精锐的禁军和皇城司密探,明暗双线保障考试顺利进行。
三场考试终于在一片紧张肃穆的氛围中结束。经过紧张的阅卷、糊名、誊录、校对,最终,二百名贡士的名单出炉。放榜之日,贡院外人头攒动,喧闹震天。榜上有名者,欣喜若狂,乃至当街涕泪交流;名落孙山者,则垂头丧气,黯然神伤。
这二百名新科贡士,可谓汇聚了天下英才。其中,既有出身寒微、全凭自身苦读脱颖而出的才俊,也有少数家风开明、自身也确实努力的世家子弟。最引人注目的,是位列前十的贡士中,竟有六、七人出自寒门!尤其是会元(会试第一名),乃是一位名叫江文渊的江南士子,年仅二十五岁,家境贫寒,父母早逝,全靠族人接济和自身勤工俭学才得以读书,其文章经义策论俱是上佳,被阅卷官们一致推崇。
这份金榜,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那些断言“寒门无才子”、“科举取士必是庸才”的保守派脸上。它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天下英才,多出于草莽,只是以往缺乏晋身之阶!
殿试在紫宸殿举行。二百名贡士身着礼部发放的崭新青衫,排列整齐,恭敬地等候着皇帝的到来。这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生平第一次得以如此接近帝国的权力中心,近距离仰望天颜。激动、紧张、憧憬,种种情绪交织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
司马锐身着朝服,威严端坐于龙椅之上。慕容雪则按置于殿后垂帘聆听。帝后的目光扫过殿下这些即将成为帝国新血的士子,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殿试只考一道策论,题目由皇帝亲拟。司马锐沉吟片刻,朗声道:“今日策问,题目便是——《论吏治清廉之本》。”
这个题目,看似平常,实则直指时弊核心。吏治腐败,是历代王朝的顽疾,也是司马锐决心大力整顿的重点。他不仅想考察士子们的文采和经义功底,更想看看他们对现实问题的见解和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