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的钟声悠扬响起,百官怀着各异的心思,躬身行礼,依次退出太极殿。方才那场针对慕容翰的激烈弹劾,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余波在每个人心中荡漾。有人忧心忡忡,担心朝局再生变故;有人冷眼旁观,等待后续发展;更有人暗自窃喜,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动摇天后地位的机会。
司马锐面无表情地起身,率先向后殿走去。慕容雪紧随其后,凤袍曳地,姿态依旧从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宽大衣袖下的指尖微微发凉。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崔琰那番字字诛心的指控当真在朝堂上响起时,那股无形的压力依旧真切地袭来。
帝后二人没有乘坐御辇,而是屏退左右,只由最贴心的内侍远远跟着,沉默地走在连接前朝与后宫的漫长宫道上。阳光透过高大的宫墙,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勾勒出两人一前一后、略显凝重的身影。
直至步入昭阳殿范围,挥退所有宫人,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外界的窥探与喧嚣彻底隔绝,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司马锐脸上那层帝王的冷漠面具才瞬间消融。他转过身,眉头紧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气与担忧,一把拉住慕容雪的手。
“雪儿,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急切,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崔琰老儿,竟敢如此放肆!还有王允那个老狐狸,定然是他背后指使!”
慕容雪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那份真切的关怀,心中的一丝寒意渐渐被驱散。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陛下放心,臣妾无事。此事我们不是早已料到几分了吗?只是没想到,他们出手如此之快,如此狠辣。”
司马锐冷哼一声,牵着她走到内殿软榻坐下,语气森然:“结交豪强,蓄养死士,诽谤君上……真是好大的罪名!这是要将翰儿往死里整,更是要借此将你拖下水!其心可诛!”
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茶几:“若非在朝堂之上,朕真想当场治他个诬告之罪!”
慕容雪为他斟上一杯温茶,递到他手中,柔声道:“陛下息怒。若当场发作,反而显得我们心虚,正中他们下怀。臣妾当时那般应对,陛下觉得可还妥当?”
司马锐接过茶盏,却没有喝,目光落在慕容雪沉静的脸上,怒气渐渐化为激赏与心疼。他放下茶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叹息道:“何止是妥当?简直是漂亮!句句切中要害,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尤其是最后要求他当庭说出诽谤之言,更是将了他一军!雪儿,你今日在朝堂上的风采,真是让朕……既骄傲,又心疼。”他深知,面对针对至亲的构陷,要保持那样的冷静和理智,需要何等强大的内心。
慕容雪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轻声道:“有陛下在,臣妾便无所畏惧。只是,翰弟他……”
提到慕容翰,慕容雪的语气中难免带上一丝忧虑。虽然她相信弟弟不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但年轻气盛,言行不慎,授人以柄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司马锐明白她的担心,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翰儿的性子,朕也了解。虽有些莽撞,但对大晋、对朕、对你这个姐姐,忠心毋庸置疑。所谓诽谤君上,纯属无稽之谈!至于结交豪强、蓄养死士……”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恐怕也并非空穴来风,但其中必有蹊跷,很可能是被人设局构陷。”
慕容雪抬起头:“陛下也这么认为?”
司马锐点点头:“羽林军中人龙混杂,翰儿升迁较快,又因你的关系,难免引人嫉妒。有人利用他年轻气盛、喜好结交的性子,引诱他接触些不该接触的人,再暗中收集‘证据’,这是最常见的构陷手段。崔琰今日拿出的,恐怕就是这些精心炮制的‘证据’。”
“那三司会审……”慕容雪蹙眉。御史台有崔琰,廷尉府和宗正府也未必全然公正,她担心弟弟会在审讯中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