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看着他瞬间冷硬的神色,心痛如绞,却强迫自己说下去:“陛下之恩,妾身万死难报。但……感情之事,非是恩情可以抵消,亦非权势可以强求。妾身心中……尚有族人鲜血未干,尚有故土难以忘怀。若因陛下今日舍身相护,便忘却前尘,投入陛下怀抱,妾身……与那趋炎附势、忘恩负义之徒有何区别?妾身做不到!”
她深吸一口气,泪眼朦胧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陛下是明君,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妾身……愿永居深宫一隅,或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绝不敢以蒲柳之姿,惑乱君心,成为陛下圣明之累!”
这番话,她说得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这是她的真心,也是她此刻唯一能做出的、保全自己最后尊严的选择。接受他的爱,对她而言,不是救赎,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沉沦和背叛。
司马锐静静地听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缓缓收回手,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殿内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冰。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所以,在你心中,朕为你所做的一切,终究抵不过那段过往?朕的心意,于你而言,只是负担?”
慕容雪心如刀割,却只能狠心点头:“是妾身……福薄,承受不起陛下厚爱。”
“好……很好。”司马锐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那个冷酷帝王的模样,所有的脆弱和情感都被深深掩藏,“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陛下保重龙体。”慕容雪深深叩首,起身时,身形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她不敢再看榻上那人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殿门。
阳光刺眼,她却感觉浑身冰冷。她知道,有些东西,在她转身的这一刻,已经彻底碎裂了。她拒绝的不仅是一份爱意,更是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微妙而脆弱的信任与靠近。
回到含章阁,慕容雪将自己关在房内,屏退了所有人。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她没有做错,她守住了自己的心和族人的尊严,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这么空?
而偏殿之内,司马锐独自躺在榻上,望着帐顶繁复的龙纹,臂上的伤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第一次放下所有防备,袒露真心,换来的却是如此决绝的拒绝。帝王的骄傲和男人的自尊,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裂痕,已深可见骨。
(第二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