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想起他说的那句话——“这万里江山,若无你在身旁,于朕而言,不过是无尽的荒芜。”
荒谬!可笑!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她不过是亡国孤女,阶下之囚。他怎会……怎会对她生出这样的心思?
可若不是真心,他又何必以身挡箭?那毒箭若是再偏几分……她不敢想下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博弈,是较量,是仇恨与利益交织的复杂关系。她努力学着在这关系中周旋,试图找到自己和族人的生路。可现在,他突然将最直白、最不容回避的情感摊开在她面前,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和心防。
她该怎么办?
接受?她如何能接受一个双手可能沾满她族人鲜血的男人的爱意?更何况,他是帝王,他的爱,能持续几时?今日情深似海,明日或许就弃如敝履。深宫情爱,从来都是最奢侈也最危险的游戏。
拒绝?她又该如何拒绝?激怒一个刚刚为她舍身、并且明确表露心迹的帝王,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她会陷入绝境,刚刚在陇西立足的兄长和族人,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慕容雪心乱如麻,靠着冰凉的假山石,缓缓滑坐在地上。溪水潺潺,鸟鸣依旧,可她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不知过了多久,赵内侍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姑娘,万幸!陛下洪福齐天!箭毒虽烈,但救治及时,陛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陛下……陛下让您进去。”
慕容雪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恢复了某种沉静,一种被巨大变故强行催生出的、带着痛楚的沉静。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裙,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泪痕。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她随着赵内侍,走向那处临时充作疗伤之所的殿阁。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门内,等待她的,将是重伤的帝王,和一份她不知该如何承受的、沉重无比的心意。
她的棋局,从这一刻起,彻底改变了。
(第二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