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的钟声余韵未散,整个皇宫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慕容雪当日下午便由赵内侍亲自护送,迁入了甘露殿东侧的含章阁。此处与司马锐日常起居的正殿仅一廊之隔,是前所未有的殊宠,也是众矢之的。
含章阁内陈设精雅,一应用度皆是比照妃嫔份例,甚至更好。炭盆烧得暖融,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却驱不散慕容雪心头的凝重。挽云带着几个新拨来的小宫女默默收拾着,大气不敢出。
“姑娘,”挽云忧心忡忡地低语,“此举是否太过……惹眼?”废后风波未平,陛下又将人安置在寝宫旁,这无异于将慕容雪推到了风口浪尖的最顶端。
慕容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被积雪覆盖的庭院,轻声道:“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看见他的态度,看见他的逆鳞,也看见她慕容雪,已是他羽翼之下,不容触碰的存在。这是一种极致的保护,也是一种极致的束缚。
晚膳时分,司马锐竟过来了。他换了常服,神色如常,仿佛白日里那道震动朝野的废后诏书与他无关。内侍摆上膳食,皆是清淡滋补的菜色,显然顾及着慕容雪的烫伤。
“手还疼吗?”他坐下,目光落在她依旧敷着药膏的手臂上。
“谢陛下挂念,好多了。”慕容雪垂眸应答。
用膳间,两人都沉默着。气氛并不尴尬,却有一种微妙的张力在流动。直到司马锐放下银箸,状似随意地提起:“陇西来了奏报,你兄长慕容恪已安抚部众,今冬无虞。”
慕容雪执汤匙的手一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又被警惕压下。他是在用族人的安好,来安抚她,还是提醒她?
“陛下恩德,妾身与族人没齿难忘。”
司马锐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瞬间的思绪,淡淡道:“朕不需要你感恩戴德。”他顿了顿,补充道,“朕需要你活着,清醒地活着。”
活着,清醒地活着。这话意味深长。慕容雪抬眸看他,烛光下,他眉眼间的疲惫难以掩饰。白日里雷霆万钧,夜晚却流露出这般倦色。这偌大皇宫,这万里江山,压在他一人肩上。
“陛下也当保重龙体。”这句话,带了几分真心的意味。
司马锐微微一怔,随即唇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掠过:“这宫里,会对朕说这句话的人,不多。”
此后数日,慕容雪便在含章阁住下。司马锐处理政务依旧忙碌,但每日总会抽空过来,有时是一同用膳,有时只是坐下喝杯茶,偶尔会问她对着邸报上某件事的看法。他不再将她隔绝在外,而是真正开始让她接触权力的核心运作。
慕容雪如饥似渴地学习着,观察着。她看到他是如何批阅奏章,如何权衡利弊,如何与心腹重臣密议。她也看到了更多这帝国光鲜背后的隐忧:边境的摩擦、财政的窘迫、朝堂上不同派系的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