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监国(1 / 2)

前些时日连绵的雨水虽已停歇,但烈日很快便重新夺回了统治权,将积蓄已久的热力变本加厉地倾泻下来。

皇城内的殿宇楼阁,那些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刺目的朱红墙体与流光溢彩的琉璃金瓦,在炽烈阳光下蒸腾起扭曲晃动的光晕,仿佛连坚硬的汉白玉台基都要被烤得融化。

空气凝滞而粘稠,裹挟着草木疯狂滋长后的腥甜与泥土被反复浸泡又晒干的陈腐气息,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令人呼吸维艰。

唯有藏身于古柏虬枝间的蝉,拼尽全力发出声嘶力竭的聒噪,将这帝国中枢的庄严肃穆,搅动得平添了几分难以言状的焦灼与不安。

皇帝持续近半月的静养,已在朝堂内外积蓄了一种无形却日益沉重的压力。

每日文华殿的太子听政与武英殿的吴王议军,虽在两位殿下主持下依旧有条不紊,各项政务军令如常运转,但那份缺少了开国雄主朱元璋绝对威权镇慑的平衡,如同行走于薄冰之上,看似平稳,实则危机暗藏。

无数双眼睛——忠忱的、审慎的、观望的、乃至暗藏机锋的——都在密切注视着后宫坤宁宫的方向,等待着那最终,也最权威的决定,如同干涸的禾苗期盼甘霖,又似惊弓之鸟畏惧雷霆。

这一日,大朝会的钟鼓声如同往常一样,在东方初露鱼肚白时便悠扬响起,穿透笼罩皇城的、带着宿露的薄雾。

文武百官身着按照品级严格区分的各色朝服,手持玉笏,沿着笔直如线的御道,沉默地汇流向帝国的权力核心——奉天殿。

与往日不同的是,丹陛之上,那张由千年木雕琢、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此刻空空如也。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期待、揣测与隐隐不安的暗流,在这看似肃穆规整的百官行列中无声地涌动、传递。

皇太子朱标与吴王朱栋,并肩立于御阶之下,文武班首之前。

朱标身着杏黄色九章龙纹太子朝服,头戴九旒远游冠,珠玉垂旒微微晃动,映衬着他比往日更加清减的面容。

尽管眉宇间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脸色也略显苍白,但他努力挺直了脊梁,眼神沉静如水,努力维持着储君应有的威仪与镇定。

在他身侧,吴王朱栋则是一身元帅礼服,庄重肃穆,肩章上那五颗以金线密织、拱卫着日月徽记的将星,在殿内数百支儿臂粗牛油烛的映照下,闪烁着冷硬而坚定的光泽。

他微微垂眸,俊朗的面容上平静无波,仿佛殿内所有或明或暗的打量、所有隐晦的猜测与权衡,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当司礼监掌印太监那独特而尖细、仿佛能刺破一切沉寂的嗓音响起时,奉天殿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陛下有旨——”

霎时间,满殿文武,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跪伏在地,宽大的袍袖拂过金砖地面,发出窸窣的声响。

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浪,在空旷高阔、蟠龙金柱林立的殿宇内激烈回荡,震得梁柱间的微尘都在透过高窗菱形琉璃照射进来的,被切割成束的光柱中疯狂舞动。

掌印太监神色凝重,双手稳稳地展开一卷明黄色的缣帛,用清晰而缓慢、确保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入每位臣工耳中的语调,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承天命,统御万方,夙夜惕厉,未尝少懈。然春秋渐高,近感风寒,虽无大碍,然太医力谏,需静心调摄,以固本源。国不可一日无主,政不可片刻荒弛。皇太子标,仁孝聪慧,器宇深凝,历练政事多年,朝野共见。着即日起,监国理政,总揽机务,凡议政处、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各衙门奏事,皆由太子决断。吴王栋,朕之嫡次子,英毅果决,晓畅军事,于国有大功。着令赞襄军国事宜,辅佐太子,共维社稷。”

圣旨到此,内容尚在部分敏锐大臣的预料之中。

太子监国,名正言顺;吴王辅政,倚重其能。这无疑是当前局面下,维系帝国稳定最合理的安排。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却让许多人心头猛地一紧,旋即掀起滔天巨浪。

“大明军事委员会,乃国之干城,军机重地,关乎社稷安危。朕静养期间,由皇太子标代朕统领。凡涉及各大战区兵马调动、新式火器配发、战略规划变更、及五品以上武官黜陟等一应事宜,均需太子与吴王联合用印,方可施行。兵部及各相关衙门,需严格遵行,不得有误!望尔等文武臣工,体朕苦心,各尽厥职,同心辅佐,共保我大明江山永固,国泰民安。钦此——”

“臣等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中蕴含的情绪却远复杂于前一次。惊愕、了然、振奋、忧虑……种种心绪,掩藏在恭敬垂下的头颅和挥舞的玉笏之后。

联合用印!

这四个字,像一块被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千钧巨石,在众多官员心中激起了巨大的、层层扩散的波澜。

这绝非简单的辅政,而是在帝国最核心、最敏感的军事权力领域,构建了一道独特的“双钥”制度。

太子与吴王,被陛下赋予了同等的,不可或缺的决策权。

任何一方的缺席,都将导致最高军事命令的无效!这是陛下在病中,以其对人性与权力本质深刻的洞察力,为平衡、为制约、也为保障,布下的一着精妙绝伦且深思熟虑的棋局。

它既给予了太子监国理政的至高名分与最终拍板权,也以最无可争议的方式,确认并强化了吴王在军队中凭借自身能力建立的,不可动摇的实际地位与权威。

更妙的是,它以一种制度性的设计,将两位帝国最核心的继承人紧密地捆绑在同一驾战车之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倾向于太子的文官,如詹同、吴琳等,心中稍安,觉得此举确保了太子在军权上的法理主导地位,吴王虽有深度参与权,但最终仍需太子用印认可,皇权传承的序列依旧清晰不可动摇。

而与吴王关系密切,或在军改中深受其益的将领,如常遇春、蓝玉等部属,则感到振奋与踏实,这无疑是对吴王军事才能、改革贡献与忠诚度的极大肯定,确保了军队建设与国防战略的连续性和稳定性,避免了外行领导内行的可能。

当然,也不乏如信国公汤和、乃至一些秉持传统“嫡长”观念的老臣,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深思与审度。

这“联合用印”,是坚固的保障,又何尝不是一种最直接、最残酷的考验?它将兄弟二人置于权力天平的两端,考验着他们的智慧、胸襟与那份珍贵的手足之情。

朱标与朱栋在圣旨宣读完毕的瞬间,极快地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交流,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责任与一丝了然。他们同时躬身,向着那空置的,却仿佛仍有无形压力的龙椅,也向着代表皇帝无上权威的圣旨,沉声应道:“儿臣领旨,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父皇重托!”

这一刻,洪武皇帝朱元璋,即便在他暂时离开权力核心舞台之际,依然以其强悍的意志和深远的布局,为大明帝国这艘巨轮设下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坚固的“双保险”。

帝国的航船,正式交由这两位血脉相连、却又性格迥异的年轻舵手共同执掌,驶向那未知的、既充满希望也暗藏风暴的未来。

早朝在一种表面按部就班,内里却激荡着各种思绪的氛围中结束。

百官怀着各异的心思,如同退潮般,依序躬身退出奉天殿。

朱标正欲与身旁的朱栋低声商议接下来几项关乎漕运与秋赋的紧要政务,却见一名身着青色贴里,显然是坤宁宫首领太监的内侍,步履匆匆而又不失恭敬地穿过人群,来到近前,低眉顺眼地低声道:“吴王殿下,陛下口谕,请您留步,移步坤宁宫见驾。”

朱栋闻言,微微一怔,锐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朱标。

朱标眼中也掠过一丝意外,但他素来沉稳,很快便恢复了温润的神色,对着朱栋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和而带着鼓励:“二弟快去,莫让父皇久等。文华殿那边几件水患的急务,我先去处理,若有要事,再遣人与你商议。”

“是,大哥。臣弟去去便回。”朱栋应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默默整理了一下因久跪而略有褶皱的袍袖和冠带,便随着那名内侍,穿过奉天殿侧面的甬道,越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宫门,再次走向那座被浓郁药香与静谧氛围所笼罩的宫殿——坤宁宫。

坤宁宫东暖阁内,那股混合了多种名贵药材的苦涩气息,似乎比朱栋前几日来时更为浓重了些。

朱元璋此次并未卧床,而是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红色的常服,靠坐在临窗的紫檀木嵌螺钿软榻上。榻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显然未曾动过的、已然微凉的参汤。

马皇后坐在榻旁的一张绣墩上,手中虽拿着一件正在缝制的、显然是给孙辈的小衣,但目光却不时地从针线活上抬起,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关切与忧虑,落在丈夫那依旧难掩病容的脸上。

经过十余日小心翼翼的静养和名贵药物的调理,朱元璋的脸色不再如前些日子那般骇人的蜡黄,但依旧缺乏健康的光泽,呈现出一种虚弱的苍白,眼窝深陷,周遭带着浓重的青黑色,那曾经能令万千臣工战战兢兢,如鹰隼般锐利洞彻的目光,此刻也显得有些涣散和深深的疲惫,唯有在偶尔抬眼、眉宇间那道深刻的竖纹蹙起时,还能依稀窥见一丝属于开国帝王的、烙印在骨子里的坚毅与威严。

“儿臣朱栋,叩见父皇,母后。”朱栋步入暖阁,一丝不苟地依照亲王见驾的全礼,恭敬地跪拜下去。

“起来吧,坐到咱跟前来。”朱元璋的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沙哑,但比之前精神昏沉时要清晰、平稳了不少。

他抬了抬手,指了指软榻前早已备好的一个紫檀绣墩。

朱栋依言起身,端坐在绣墩上,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和而坦诚地迎向父亲那带着审视与探究意味的眼神。

马皇后放下手中的活计,对朱栋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母亲特有的抚慰,也夹杂着一丝难以完全抹去的紧张,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担心着什么。

暖阁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窗外那不知疲倦的、断断续续的蝉鸣,以及角落鎏金铜漏壶那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朱元璋的目光如同实质,在朱栋年轻、俊朗而沉静的面容上久久停留,仿佛要透过这副恭顺沉稳的皮囊,直看到他的灵魂深处,看清那里面究竟藏着的是赤胆忠心,还是……别的什么。

终于,朱元璋缓缓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仿佛老农闲聊家常般的随意,然而那随意背后,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栋儿,方才……朝堂上的旨意,你都听明白了?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回父皇,”朱栋的回答清晰而沉稳,没有丝毫犹豫,“旨意儿臣听得明白,字字清晰。儿臣心中唯有感激父皇信任,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大哥,处理好军政事宜,绝不敢有负父皇重托,亦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的回答,如同经过精心打磨的玉器,圆润、标准,无可挑剔。

朱元璋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榻沿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细微声响,在这寂静的暖阁内显得格外清晰。他继续以一种看似更加随意的语气说道,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朱栋脸上最细微的肌肉牵动:“嗯。你大哥……性子是极仁厚的,这是他的好处,可有时候……也难免过于宽仁。他的身子骨……唉,你也是知道的,算不得顶好。这监国的担子,千头万绪,劳心劳力,不轻啊。”

他顿了顿,话锋如同隐藏在云雾中的险峰,骤然显露,“咱这些日子躺着,动弹不得,脑子里却一时一刻也没闲着……总在想……这皇帝的位子,看着风光,坐着……是真累。劳心劳力,耗尽心血。咱有时候就在想啊,是不是……是不是该早点把这副能把人压垮的千斤重担,彻底地、干脆地交给你大哥?咱也学学古之圣王,当个优游林下的太上皇,享享清福,含饴弄孙,看着你们兄弟把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条,岂不快哉?你……觉得呢?”最后这四个字,他问得极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骤然抵近了朱栋的心脏。

这话如同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在静谧而药香弥漫的暖阁中轰然炸响!

马皇后猛地抬起头,看向丈夫,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手中的那件小衣悄然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被朱元璋一个极其轻微、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眼神严厉制止。

朱栋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似乎骤然停止,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骨瞬间窜上头顶,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打个寒颤。

禅让?!

父皇竟然在此时,此地,在只有他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对他这个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亲王,说出了“禅让”这两个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字眼!

这绝非寻常的父子谈心,这是试探!是帝王心术中最直接、最残酷、也最凶险的试探!

尽管他内心深处对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从未有过半分非分之想,一心只想辅佐大哥,践行自己改造这个时代的理想,但此刻,任何一丝一毫的迟疑、犹豫,甚至是过于急切或夸张的表现,都可能被解读出截然不同的含义,引发无法预料、甚至万劫不复的后果。

他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立刻从绣墩上滑跪在地,以额紧紧贴住冰凉的金砖地面,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急于剖白而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抑制的颤抖,但语气却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赤诚与惶恐:“父皇!此言万万不可!”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清澈见底,甚至因为急切而微微泛红,直直地迎向朱元璋那双深邃如古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父皇乃开天辟地之君,乃我大明之天,是万民仰望的日月!乾坤社稷系于父皇一身!大哥虽贤,仁德布于朝野,然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此番龙体不过微恙,只需静心调养些许时日,必能康复如初,重振天威,何至于此?且国赖长君,父皇在,则天下定,人心安,四海宾服!若……若父皇真有此念,儿臣……儿臣万死恳请父皇收回!大哥与儿臣,以及满朝文武,天下亿兆黎民,无不翘首以盼父皇早日康复,重临天下,再开盛世!此等江山重担,非父皇不可担当!儿臣……儿臣从未敢作此想,亦请父皇勿再作此念,徒乱人心啊!”

他语速极快,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胸腔里滚烫的热血。额角甚至因为这极致的急切与惶恐,渗出了细密而晶莹的汗珠。

那反应,完全是一个忠诚的儿子、一个恪守臣道的藩王在听到惊世骇俗,动摇国本之言后的本能抗拒与深切忧虑,没有丝毫对那至尊权位的贪婪与觊觎,只有对父亲健康、对帝国稳定、对兄长地位的全力维护。

朱元璋紧紧地盯着他,那双阅尽人心鬼蜮、洞悉世情变幻的眼睛,没有错过朱栋脸上任何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放过他眼中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他看到的是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的震惊,是如同面临深渊般的惶恐,是如同赤子般的担忧,是如同臣子面对君父荒谬决定时的恳切与焦急,唯独没有——哪怕一丝一毫——他潜意识里或许存在的、对那至高权力的野心与渴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暖阁内静得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朱元璋紧绷如铁石的面容终于缓缓松弛下来,那锐利如刀,仿佛能剥开一切伪装的目光也渐渐柔和,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仿佛从肺腑最深处呼出的,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叹息。

他缓缓地,有些脱力地靠回到柔软的引枕上,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疲惫而真实的、属于寻常老父的温和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他脸上多日来的病气与阴霾。

“起来吧,傻孩子……看把你吓的。”他声音里的试探之意冰消瓦解,只剩下苍老、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宽慰,“咱只是……病中胡思乱想,随口那么一说,看看你……是个什么反应。”

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于调侃的轻松,“咱知道,你是个好的。从小到大,你都比你那些兄弟……更让咱省心,也更明白事理。”

马皇后也明显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直紧攥着衣角的手终于松开,连忙起身,带着嗔怪而又心疼的眼神看了朱元璋一眼,然后快步上前将朱栋扶起,柔声道:“栋儿快起来,地上凉。你父皇他是病得久了,脑子有些糊涂了,才会这般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她轻轻为朱栋拂去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充满了母亲的慈爱。

朱栋顺势起身,重新坐回绣墩,心脏却仍在胸腔里剧烈地、后知后觉地砰砰狂跳,背后惊出的冷汗已然浸湿了内衫。

他知道,政治生涯中,或许也是人生中最危险、最微妙的一关,总算是凭借着多年的本心与毫无准备的真诚,惊险万分地渡过去了。

暖阁内的气氛,因为那场惊心动魄,关乎生死荣辱的试探的结束,而陡然变得缓和甚至弥漫开一种难得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