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陈孝斌专注地感受着她太阳穴下搏动的气血,“能暂时缓解你的头痛和疲惫。”
他的指头在她的头部、颈部、腰背游走,时而轻按,时而点揉,时而以一种奇特的韵律震颤。
兰若冰起初还有些警惕,但渐渐地,在陈孝斌沉稳的气息和精妙的手法下,她彻底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缓缓舒展,连日的疲惫和伤痛仿佛都随着他指头的韵律被一点点疏导出去。
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滞涩的气血,在他的引导下,开始重新顺畅地流动。
“你……”兰若冰睁开眼,看着陈孝斌近在咫尺的、专注而温和的侧脸,“竟有如此本事。”
陈孝斌收回手,微微一笑:“乱世之中,总得有门安身立命,兼济……朋友的本事。”他特意加重了“朋友”二字。
兰若冰心中一暖,是啊,朋友。在这冰冷的世道上,她几乎快要忘记“朋友”是什么了。
她看着陈孝斌,月光从窗棂照进来,映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戏台上周旋的小武生,他的身上有一种乱世中罕见的沉静与力量。
“谢谢你,孝斌。”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如此自然地叫他。
陈孝斌心中微动,抬眸望进她的眼底。那里面,有卸下防备后的脆弱,有历经沧桑的坚韧,更有一丝……他不敢奢望的情愫。
“若冰……”他也轻轻唤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超越了普通朋友的气氛。屋外是风雨飘摇的乱世,是刀光剑影的谍海;屋内,却只有一盏孤灯,两个人,和一份在绝境中悄然滋生的、滚烫的情感。
兰若冰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偶尔闪过的零星灯火。“孝斌,你可知我现在的身份?”
“军统,兰小姐。”陈孝斌平静地回答,“你的眼神,你的身手,还有你身上那股硝烟味,瞒不过我。”
兰若冰猛地回头看他,眼中充满震惊。
“我虽不问世事,但这世道,闭目塞听便是等死。”陈孝斌缓缓道,“我能感觉到你肩负的危险和重担。”
兰若冰沉默了许久,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会被一个看似普通的推拿师识破,更没想到,他知道后,眼神依旧如此平静,没有恐惧,没有疏离。
“我这条命,早已不属于自己。”兰若冰的声音带着一丝苍凉,“随时可能粉身碎骨,连累身边的人。”
陈孝斌走到她面前,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乱世浮萍,谁又能独善其身?若冰,我陈孝斌虽只是个推拿师,但也懂得家国大义。你的路,危险重重,但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我愿做你这乱世孤舟的一处锚地,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这里,和我这个人,都为你敞开。”
兰若冰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真挚与坚定。多年的伪装和冰冷,在这一刻,仿佛被他这滚烫的话语彻底融化。
她见过太多的背叛、利用和牺牲,从未奢望过能在这乱世中得到一份如此纯粹的承诺。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滴在她苍白的手背上,也滴在了陈孝斌的心上。
她猛地扑进陈孝斌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了这乱世中唯一的温暖与希望。
陈孝斌身体一僵,随即用双臂,温柔而有力地回抱住她。
“孝斌……”她的声音哽咽,“我……”
“我知道。”陈孝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而坚定,“若冰,今夜,没有军统特务兰若冰,也没有推拿师陈孝斌。只有我,陈孝斌,你,兰若冰。
兰若冰看着他,泪光闪烁,郑重地说道:“陈孝斌,我兰若冰,愿与你结为夫妇,你……可愿意?”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
说完泪水流得更凶,陈孝斌见状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凤冠霞帔,甚至没有一句完整的誓词。只有月光为媒,清风为证。
陈孝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玉佩,那是他当年唱戏攒下的第一笔钱买的,一直贴身戴着。他将玉佩挂在兰若冰的颈间,玉佩的温润贴着她的肌肤,也贴住了她那颗饱经沧桑的心。
兰若冰则从发髻上取下一支小巧的银簪,簪头是一朵小小的兰花,那是兰家的家徽,也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属于“兰若冰”而非军统特务的物件。她将银簪插入他的长衫领口。
“以此为信,天地为鉴,你我今日,私定终身。”陈孝斌低声道。
“私定终身!”兰若冰含泪而笑,眼中是重获新生的光芒。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长,映在墙上,仿佛一幅定格的画。
屋外,是民国乱世的风雨飘摇,杀机四伏;屋内,两颗饱受创伤的心,在这一刻,紧紧依偎,许下了跨越生死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