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陈郡方向
初春的寒意尚未散尽,陈郡城外的旷野已提前被肃杀之气冻结。
地平线上,黑色的潮水无声地漫卷而来,沉重压抑,冰冷噪音和无数脚步踏地的闷响。
李由、王离统率的十万大军,将陈郡围得铁桶一般。
黑底金字的“秦”字大纛在寒风中猎猎招展,透着征服意志。
城头之上,“张楚”大旗同样在风中绷紧。
赵戈一身半旧的玄色皮甲,按剑立于女墙之后。
寒风卷起他额前碎发,露出
他身后,是经过吕臣整肃,虽依旧疲惫却眼神锐利的陈郡守军,以及从铚、苦、谯三县星夜驰援而来的生力军。
十万义军,依托着陈郡新近加固的高墙深壕,如同蓄势待发的巨弩。
“王将军!”
李由眉头紧锁,望着前方那巨兽匍匐的陈郡城墙,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谨慎,
“赵戈此人,非同小可。章邯将军临行再三叮嘱,当以困锁为主,步步为营,待其粮尽自溃,或待大将军回师,再行雷霆一击!切不可……”
“李郡守!”王离不耐地打断,年轻气盛的脸上写满轻蔑与急于建功的躁动。
他是名将王翦之孙,自幼在祖父光环与咸阳勋贵圈中长大,心高气傲,视这些揭竿而起的“泥腿子”如草芥。
“章邯将军用兵,自然老成持重。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眼前不过一帮残兵败将,据一孤城,有何可惧?困锁?步步为营?徒耗粮草,空费时日!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大秦王师畏首畏尾?”
他猛地一挥手中马鞭,指向陈郡城头:
“兵法云,一鼓作气!我军挟大胜余威,兵锋正盛!赵戈纵有几分小聪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日,便让这群乌合之众,见识见识我关中子弟的雷霆之威!传令!”
王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前驱营!攻城器械准备!一个时辰后,主攻西门!中军压阵!日落之前,本将军要在陈郡城头饮酒!”
“王将军!三思!”
李由脸色一变,还想再劝。王离心意已决,根本不予理会。军令如山,沉重的号角声呜咽着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战鼓擂响,仿佛沉闷的丧钟。
被强行编入“前驱营”,由部分刑徒和叛军(起义军)组成的炮灰部队,在秦军督战队的皮鞭和刀锋驱赶下,潮水般涌向陈郡城墙。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扛着简陋的云梯,推着沉重的攻城槌,在稀疏的箭雨和城头抛下的滚木礌石中,成片倒下。
哀嚎遍地,督战队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构成攻城战最残酷的前奏。
王离端坐于中军高头大马之上,冷眼看着前方血肉磨盘般的景象,嘴角噙着冷酷的笑意。
他在等,等城头的守军被这些炮灰消耗得精疲力竭,等赵戈将预备队投入西门防守。
果然,随着炮灰营伤亡惨重,攻势看似受挫,陈郡西门城头的抵抗明显加强。
箭矢如蝗,滚油金汁倾泻而下,杀声震天!王离眼中精光一闪:
“赵戈主力已钉死在西门!传令!左营、右营!按计划,佯攻北门、南门,牵制守军!中军精锐……随本将军!直取防守薄弱的东门!破城!就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