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餐厅最幽暗的角落,阴影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一直低着头的雷曼·阿瑞斯,不知何时抬起了脸。
苍白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蛇兽人的竖瞳,却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两颗捕捉到稀有猎物的星辰。
他的目光,没有看暴怒被定住的大哥,也没有看阴冷被冻结的二哥,甚至没有看默默吃肉的元帅父亲。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云澈面前那片光滑的黑色金属桌面上。
那片刚才被云澈的指尖蘸着粉红色营养液划过的地方。
四个由营养液短暂勾勒、如今已大半干涸、只留下淡淡粉色湿痕的符文轨迹,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构成了一幅神秘而震撼的图案。
雷曼的呼吸变得极其轻微,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光屏上滚动的代码早已停滞,屏幕上反射着他眼中那近乎狂热的专注光芒。
云澈…画的…
那是什么?!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和无法抑制的探究欲,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他全身,
压过了对兄长的漠视,压过了对父亲的疏离,甚至压过了他一贯沉浸的科技世界。
玄学…这就是玄学真正的力量?
用最普通的营养液…在餐桌上…
冻结了大哥和二哥?
时间在云澈专注的咀嚼声中一分一秒流逝。
终于,最后一厚片虫肉消失在云澈的小嘴里。
她放下银光闪闪的餐叉,小嘴满足地咂了咂,端起旁边一杯清水(她唯一接受的饮品)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肚子填饱了,被浪费食物的不满也消散了。
她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
抬起小脸,琉璃般的眸子扫过依旧如同两座人形冰雕般僵立在原地的雷焱和雷烁。
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清晰地表达着:真吵,真碍事。
然后,她的小手随意地拂过面前那片残留着淡淡粉色符痕的桌面。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那股笼罩着雷焱和雷烁的、如同万载寒冰般沉重冰冷的禁锢之力,如同阳光下的薄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呃…咳!咳咳咳!!”
雷焱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生锈的齿轮突然被强行启动,爆发出剧烈的呛咳!
他熔金的兽瞳里充满了血丝,是愤怒,是屈辱,更是深入骨髓的惊骇!
那股被瞬间冻结、连思维都凝滞的恐怖感觉,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双腿一软,
竟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翻倒的椅背才勉强站稳。
他死死瞪着云澈,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吼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雷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脸上的阴冷彻底被一种失血的苍白取代,身体僵硬地晃了晃,扶住了餐桌边缘才没跌倒。
桃花眼里惯有的算计和刻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空白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力量的惊惧。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刚才触碰营养液杯子的指尖,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雷蒙德看着两个儿子失魂落魄、惊魂未定的样子,
再看看一脸吃饱喝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云澈,巨大的狮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布料被撕裂的“刺啦”声。
众人下意识地看去。
只见雷曼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悄无声息地蹲在了云澈的座位旁。
他苍白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竖瞳亮得惊人。
他手里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着从雪白桌布边缘撕下来的一小块布料。
那布料的边缘,正好沾染着几滴飞溅上去的、深褐色的虫肉油脂。
而在那油脂浸润的布纹上,几道粉红色的、属于营养液的湿痕,正清晰地勾勒出半个残缺的符文印记!
雷曼像捧着稀世珍宝,将那小块沾着油渍和符痕的桌布碎片,飞快地、无比珍重地塞进了自己贴身制服最内侧的口袋里。
然后,他站起身,恢复了那种沉默自闭的姿态,垂着头,快步离开了餐厅,
仿佛刚才那个在角落窥探、并大胆“偷窃”符布的人不是他。
整个餐厅再次陷入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的寂静。
只有云澈,看着雷曼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桌布上那个小小的缺口和残留的油渍符痕,小眉头再次微微蹙起。
浪费食物。
桌布也弄坏了。
下次…得找个结实点的地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