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摸了摸裤兜,掏出半块干粮。这玩意儿又硬又糙,是他从敌人尸体上顺来的,包装纸都磨破了边。他没急着吃,先看了看四周。
杨雨光的兵在百米外扎了警戒线,火堆点起来了,枪架在石头上,人影来回走动。王皓靠在另一头的岩壁下,闭着眼,手还搭在洛阳铲上。史策墨镜没摘,坐着不动。蒋龙把鞋垫塞好,蜷在那儿打盹。张驰仰头看着天,刀插在背后。
没人说话。
雷淞然咬了一口干粮,牙差点被硌了一下。他嚼了两下,发现味道其实还行,至少比野菜汤强。他又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偷食的松鼠。
李治良抱着猛虎食人卣,坐在他旁边。他看见雷淞然狼吞虎咽,皱了皱眉:“你倒是吃得香。”
雷淞然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地说:“饿了一天,不吃等死啊?”
“你就知道吃。”李治良小声说,“刚才要不是杨师长来,你还能坐这儿啃这个?”
“那可不。”雷淞然咽下一口,抹了把嘴,“要死了也得做个饱死鬼。山东老家放羊的时候,我俩锅都快砸了换盐巴,你还记得不?”
李治良点点头:“记得。那天你偷吃了二婶家的红薯,被追了半山沟。”
“哎哟,那红薯多甜。”雷淞然笑了,“我还分你一口呢,你躲在草垛后头啃,啃完脸都是黑灰。”
李治良也笑了一下,低头看看怀里的青铜器,声音轻了些:“那时候就想着吃饱就行。现在倒好,抱着个祖宗的东西,连撒手都不敢。”
“你抱得挺紧。”雷淞然说,“刚才忍者冲过来,你都没松手。”
“我不敢松。”李治良说,“表弟你胆子大,敢骂人敢打架,我……我就只能把这个看好。”
雷淞然没接话,又咬了一口干粮。这次他嚼得慢了点,像是真在品滋味。
“其实吧,”他说,“我也怕。刚才枪响的时候,我手心全是汗,枪都拿不稳。但我不能露出来,你要是一抖,我再抖,咱俩就得躺那儿了。”
李治良看着他:“你不是一直说不怕吗?”
“废话。”雷淞然翻了个白眼,“谁不怕?但你说怎么办?往前走是枪,往后退是崖,不吃不喝不说话,难道等着别人来救?咱们没那个命。”
李治良沉默了一会儿,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地图和金凤钗。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确认还在,又仔细包好,塞回布包里。
“你那布条还够用不?”他问。
“差不离。”雷淞然解开腰带,抽出几根备用的粗布条,“这些是从死人身上扒的,洗都没洗,凑合绑脚使。”
他把布条一圈圈缠回左脚踝,动作熟练。之前扭伤的地方还在疼,但他没吭声,缠紧了拍了两下。
“你包袱湿了。”他抬头看李治良的包裹,“要不要打开晾晾?”
“不了。”李治良摇头,“还是裹着好,怕有虫。”
“那你抱着它睡觉?”雷淞然指了指猛虎食人卣。
“嗯。”李治良点头,“我睡不踏实,但也不敢放。万一有人摸过来……”
“没人敢摸。”雷淞然打断他,“杨雨光的人守着呢,再说还有张驰那把刀,砍人都不带收手的。”
李治良没说话,只是把青铜器搂得更紧了些。
雷淞然吃完最后一口干粮,把碎渣倒在掌心,舔了舔手指。他把油纸包好,塞进怀里。
“你留着点。”李治良说,“后面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吃饭。”
“我知道。”雷淞然打了个哈欠,“我又不是小孩,饿一顿两顿死不了。”
他靠在石头上,腿伸直,脚底朝火堆方向挪了挪。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层灰土和血迹混合的脏痕。
“你说咱为啥非得掺和这事?”他忽然问。
“啥事?”
“抢宝贝,躲日本人,被人追着打。”雷淞然说,“咱就是两个放羊的,连字都认不全,图啥?”
李治良想了想:“因为……这是咱们的东西。”
“这话我都听腻了。”雷淞然笑了一声,“可你还真信。”
“我信。”李治良说,“爹活着时说过,地里的麦子熟了,你不收,别人就抢走。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你不护,就没了。”